“我知道你出國前,燒了所有的畫,隻留下了這一張。”奚榕神色坦然,“你走後,我在床底下找到了它,猜是你走得匆忙落下的,我把它收進我臥室的小櫃子裡,算是幫你保管。現在你回來了,我當然應該讓它物歸原主。”
他輕輕歎息,睫毛微顫,“表哥……你還是認為,我完全沒把你放心上嗎?”
池頻什麼也沒說,隻是雙目通紅地盯著手裡拚好的畫看。
奚榕覺得他的身影看著有點委屈,恍惚間讓他看到了以前的池頻的影子。
在奚榕的印象中,池頻的眼眶經常是紅的,淚腺低又故作堅強,就連跟朱子銳吵架都吵不過。
他經常因為情緒激動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反而讓自己看上去占了下風。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變,他的底色是自卑的,純粹而又敏感,如果能適應生活帶給他的變化,他就不會這麼痛苦和憤怒。
有人一輩子都在追尋愛,隻要得到一點點,就能讓他開心得像個孩子;而有的人,早就不會去追尋愛本身。
池頻是前者,奚榕就是後者,這麼看來,他們又是如此不同。
持續了接近五分鐘的靜默,池頻輕輕摩挲畫紙上暈染的水跡,緩緩道:“記憶果然是不可信的,在我的印象中,這張畫不該是這樣子……它應該是完美的。”
上麵發黃的痕跡,是雨傘上的水漬暈染後的結果,奚榕原本也忘了,隻是在阿生的空間共鳴之下,看到了記憶還原。
所有人都在變,隻有這張畫,還保留當年最純粹的模樣。
池頻想,當年會畫畫真好啊,至少能將記憶留住,隻讓他看這一眼,也足夠了。
“往事難追,表哥。”奚榕說,“更重要的是現在。”
他走上前一步,“獵食領域已開,我們必須分出勝負。”他微笑,“無論我們誰活下去,我都希望,不要再被過去的傷痛裹挾。”
池頻終於抬起了頭,不再看手裡的畫,而是看著奚榕。雖然眼眶還是紅的,但他看上去平靜了許多。
他後頸鋒利的荊棘在慢慢回收,露出發白的頸部和碎發,鐮刀逐漸形變回原本瘦削的手臂。
他臉部的蒼白正在退卻,恢複成原本正常的膚色,嘴唇有些發乾,但明顯有了血色。
【阿生:“感受不到任何敵意了,他是要休戰?”】
【阿生:“不可能的,獵食領域沒有後悔藥。”】
池頻轉身正對著奚榕,抬起了一隻手,那隻的手屍化程度嚴重,已經無法複原,除了頭頸部外,身體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屍化痕跡。
池頻道:“我的寄生物必須要進化,不然無法支撐身體改造帶來的副作用,在窮途末路之際,我發現你也是寄生者。”
他說著,笑了笑,“很奇怪的,我的第一反應是……很開心,八年沒見,一見麵發現,我們還是一樣的。”
“第二反應,才是……原來我們變成了敵人。”他喃喃自語般,“以前的我過於天真,對那本童話書深信不疑,總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深信會有那麼一個人,能理解我所有想法並一直陪在我身邊。”
“現在想想還真是幼稚,誰會永遠在原地等待,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他凝視奚榕的眼睛,嘴角笑意淺淡,“所以,就由我來親手締造盧克斯與理歐的另一個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