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邊積聚著層層疊疊的烏雲,說不好何時就會下雨,待到了廟門,周清一眼便看到了穿著麒麟服的錦衣衛,估摸著有上百人,站在石階下麵,謝崇騎馬立於最前,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她麵上不由露出一絲哀求。
周清不想就這麼死了,雖然她這條命是撿來的,丟了也無妨,但錚兒還沒有出世,要是保不住孩子,她重生一回,又有什麼意義?
越想越急,越想越慌,女人眼眶微微泛紅,卻並沒有掉淚,隻因她知道,落在山賊手裡,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還不如節省體力,伺機跑出去。
“謝大人,郡主就在我們手裡,錦衣衛膽敢上前一步,她二人必將血濺當場!”
謝崇手持弓箭,聽到這話,黑眸中湧動著濃濃殺意,麵色卻絲毫未變,朗聲道,“鎮山虎,你手裡的女人根本不是郡主,隻是個普通的香客而已,想用她來威脅本官,未免太可笑了!”
說著,他將弦拉到滿弓,眼見鋒銳的箭頭激射而來,周清麵上血色儘褪,兩腿也有些發軟,鎮山虎大罵一聲,再也顧不得手裡這個女人,一把將她推開,刀刃劃破了柔白細膩的脖頸,好在傷口不深,隻溢出絲絲血跡。
摔在滿是砂石灰土的地上,周清掌心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她耳中傳來接二連三的慘叫,偏頭一看,原來謝崇接連彎弓搭箭,將鉗製著人質的山賊射個正著,滾燙的鮮血淌了一地,將佛前這片清淨地全給毀了。
狼狽的站起身,周清緊咬牙關,看到昭禾郡主摔在地上,她心裡一慌,也顧不得彆的,快步衝上前,將女人的胳膊架在自己肩頭,踉蹌著往邊上挪動。
這檔口,錦衣衛已經衝上山門,他們訓練有素,武功高強,比起這幫山賊強了不知多少,很快便占據了上風。
周清二人躲在高大的榆樹後,昭禾兩手捂著肚腹,低喘了幾聲,滿眼歉意道,“都是我不好,若今日不來普濟寺進香,就不會遇見山匪,還帶累了你……”
周清搖頭,見昭禾臉色蒼白,秀麗的麵容因為疼痛而扭曲起來,她伸手在懷裡摸索,將裝著安神香的香囊取出來,放在她鼻前,小聲道,“郡主,這是安神香,能平複心神緩解痛意,您先忍一忍,咱們馬上就能下山了。”
不知是不是周清的話起了作用,昭禾死死咬唇,深吸了一口氣,安神香清冽淡雅的香氣在鼻前彌散,味道雖然不濃,卻讓她緊繃的神經逐漸平複下來。
二人雙手交握,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普濟寺的山匪全都被錦衣衛擒住了,穿著飛魚服的俊美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周清跟前,眼底噴薄著怒意,手背上青筋鼓脹,再配上滿身的血氣,這副模樣簡直能止小兒夜啼。
“馬車備好了,先送昭禾郡主回京。”謝崇道。
身體緩緩放鬆了幾分,周清本想跟郡主一起回京,但雁回剛一上去,車夫便駕車走了。
謝崇站在女人身後,二人之間的距離極小,約莫一拳遠,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腥甜的血腥味兒中,濃密的眼睫輕輕顫抖,彷如精致的瓷器,無比脆弱。
“羅夫人,你坐這輛,本官護送你回京。”
炙熱的氣息拂過耳垂,周清想要避開,但她身畔就是馬車,現下後背緊貼著車壁,早就沒有了退路,無奈之下,她抬眼望著謝崇,開口道,“大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未免有些不太妥當,小婦人早已成親,倒是無妨,但您還未娶妻,若是影響了名聲……”
感受到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謝崇眼底劃過一絲獰色,髓海中仿佛被利刃翻攪,將他的理智一點點焚毀。
“羅夫人這麼說,本官就有些不明白了,先前在謝府焚香,書房中隻有你我二人,不也是孤男寡女嗎?清者自清,夫人又在忌諱什麼?”
說話時,他指腹按在了女人雪白的脖頸上,那一抹妖異濃重的紅,刺痛了他的雙眼。
稍一用力,在將血跡抹去時,謝崇突然皺緊了眉,湊得更近,整個人如同山林中的野狼一般,在嗅聞著獵物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