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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確實很好。

他抬頭問秦司嶼:“家裡有大的花瓶嗎?”

秦司嶼說道:“廚房裡有一個。”

季慕言點點頭,抱著花去廚房了。

秦司嶼看著季慕言的背影,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剛才撒謊了,其實店老板問完後,他是這麼回答的:“不送女朋友,是送給我的小男友。”

店老板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開花店完全是因為追老婆。

他的性向一直都不是秘密,他這麼說完之後,被攔下盤問了好久,最後他答應會帶著跟小男友一起吃飯,好友這才放過了他。

秦司嶼摸了摸下巴,他到時候一定要請一大桌,季慕言這麼好,如果不昭告全天下,還不知道有多人在背地裡惦記著。

****

臨睡之前,季慕言坐在窗邊,抬頭看著床頭櫃上的紅玫瑰。

靜靜地看了幾分鐘後,季慕言關上燈,躺在窗邊閉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仿佛有點點星光籠罩著拿束玫瑰花,照亮了他的夢。

夢裡的他小小一個,有些無助地坐在椅子上。

自從他失明後,媽媽的脾氣好了一些,不再無緣無故地發脾氣了,也不會逼著他一直練琴了。

今早上起床的時候,媽媽還親了親他眼睛,摸了摸他的頭發。

其他小孩子的媽媽都是這樣做的,小季慕言不禁心想,媽媽是不是也愛他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好。

雖然媽媽脾氣很溫柔,但他一直戰戰兢兢的,他也說不明白,隻是感覺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早上媽媽做了他最喜歡吃的蛋餅,還給他切了小半個芒果。

小季慕言乖巧又懂事,咬了小小的一口,問媽媽:“媽媽你要吃?”

“媽媽不吃,言言吃吧。”媽媽的聲音很溫柔,但有些顫動。

小季慕言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低頭開心地吃起了蛋餅。

季慕言像是一個局外人,他看著記憶中的場景,對那個小小的自己說道:“你媽媽哭了,她要丟掉你了。”

坐在對麵的媽媽淚流滿麵,眼神既悲慟又瘋狂。

當時的他是看不到的,這是他幻想中的的畫麵,他看著記憶深處的媽媽,心中並無與怨念。

小時候不理解媽媽的痛苦,長大後他理解了,這樣也好,去天堂之後,媽媽也就解脫了。

吃完飯後,媽媽給小季慕言穿上衣服,說要帶他出去玩。

雖然眼前是一片黑暗,小季慕言還是抬看向了媽媽,奶聲奶氣地問道:“我們要去哪裡啊?”

媽媽摸了摸小季慕言的頭,說道:“媽媽帶你去個美麗地方,你會喜歡上那裡的。”

小季慕言什麼都看不到,他不知道媽媽帶他去的地方有多美麗,但他能感覺出來媽媽的心情很好,便懂事地沒有多問。

季慕言跟在他們後麵出了家門。

他知道要去哪裡。

車停下來後,凜冽的寒風像刀一樣吹在了小季慕言臉上。

小季慕言微微蹙眉,仰頭問媽媽:“媽媽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媽媽看著麵前白雪皚皚的荒山,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靜,她荒誕又痛苦的一生終於要結束了,在生命結束的前夕,她並沒有恐懼,反而心中有一絲喜悅。

她聽見小季慕言的聲音,低頭看著她的兒子,抬手摸了摸小季慕言的臉。

“啪嗒”他的眼淚落在了手背上。

媽媽觸電一般收回了手。

因為她的愚蠢,連累了她的兒子,她還記得生下小季慕言的時候,她看著小小的,軟軟的嬰兒,心軟成一汪春水,這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最愛的的寶貝。

她一定要好好愛她。

可是她食言了。

躁鬱症發作之後,她控製不住瘋狂的自己,好幾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小季慕言都渾身是傷,還有一次她差點把季慕言淹死,季慕言已經七歲了,但瘦弱得還像四五歲,一雙靈動的眼睛也因為她看不到了。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媽媽摸了摸季慕言的頭,想問他“你會不會怪媽媽”,但她說不出口。

媽媽牽著季慕言的手,往荒山上走,小季慕言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雖然看不見,但他敏銳地感覺到媽媽心情並不好,所以把話彆在了心裡,安安靜靜地跟在媽媽身邊。

山上的雪很厚,季慕言身體弱,跟不上媽媽的步伐,“媽媽,你能不能慢一點。”

媽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的小兒子。

季慕言還那麼小,他還有自己的人生,她這樣帶著他去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季慕言跟那個男人相似的五官勾起了媽媽的回憶,一個恍惚之間,媽媽又陷入了暴虐的情緒。

季慕言是她兒子!絕對不能留給那個男人!!

媽媽牽著小季慕言的手,往深山裡走,她步子邁得很大,好像有人在背後追她一樣,小季慕言根本跟不上她的腳步,被拖拽著走了好久,最後體力不支,摔倒在了雪地裡。

周圍全是刺骨的冰雪,小季慕言臉都被凍僵了,他撐著地麵,自己爬了起來。

他什麼都看不見,周圍是凜冽的風聲,聽不見媽媽的聲音。

小季慕言慌了,他剛叫了聲“媽媽”,就被女人瘋狂又絕望的哭喊聲打斷了。

“都是你,都是你毀了我這一生!!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你不跟我,是不是要去找他!”

“你流著跟他一樣的血,都是畜生!魔鬼!!”

小季慕言慌極了,他看不到媽媽在哪裡,隻能一邊哭,一邊伸手摸索著找媽媽。

媽媽的哭喊聲不知道何時消失了,他什麼都看不到,周圍一片漆黑,陪伴他的隻有凜冽的風聲。他又餓又冷又累,一邊喊一邊摸索著往前走,後來嗓子啞了,意識也變得模糊,最後他隻能像個機器人一般機械地挪動著腳步。

他年紀太小,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後來一夜夜夢魘驚醒,他才意識到就那是比死亡還深的恐懼。

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直到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就像童話故事中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在美好的幻境中死去。

那懷抱好溫柔,好溫暖,就是有點吵。

但他喜歡這人的聲音,吵點也無所謂。

等他在病床上醒來後,他才知道這不是夢境。

“小孩,我剛帶著花來看你,你就醒了。”

“紅玫瑰,這顏色喜氣,這病房哪都是白色,送你紅玫瑰中和一下。”

“小孩你還挺粘人的,等著我比賽完就回來看你。”

後來,雨哥哥還沒來,他外公就帶走了。

他一直記得和雨哥哥的的約定,要回去等雨哥哥,但外公已經把他帶到了國外,而且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出院。

他和雨哥哥約定的時間過了後,季慕言不再要求回去,隻是要求在他窗邊放一束紅玫瑰。

在他眼睛治療好的那天,季慕言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拿束紅玫瑰。

那抹紅色是他生命中最鮮亮的紅色。

小小的他,對愛與溫柔最初定義,就是溫暖的懷抱與與床頭的玫瑰花。

*****

季慕言在晨光中睜開眼睛,轉頭看著拿束玫瑰花。

這麼多年了,他對愛與溫柔的定義一直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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