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的安車在半路上遇見母親竇太主的車駕,兩人一同進殿。
老太太正在逗畫眉鳥玩,一個小宮女坐在她老人家身旁,用小錘子砸開鬆子,時不時喂給老太太嘗一顆。更多的鬆子剝出來堆在碗中,已經有滿滿一碗。
“誰來啦?”
老太太笑著問畫眉鳥。
畫眉鳥自然是不會說話的,竇太主上前挽著老太太的說:“吃白食的來了。”
“我倒是寧可你天天來吃白食,可你有阿嬌一半的貼心嗎?我這裡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你的人影,派人問你的行蹤。不是在郊外跑馬遊玩,就是在哪個莊子裡小住。我聽說日日有人邀你赴宴飲酒,想請你吃一頓飯,恐怕要提前小半年把請柬送到你府上才行。”
竇太主一點不懼老太太的冷臉,搖著老太太的胳膊說:“娘在我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您隻要張嘴,我哪怕忙得腳跟不沾地也要先到娘的跟前伺候。這身是新衣裳吧!誰的手藝?娘穿著真好看。”
幾句話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攏嘴。
要說有什麼訣竅,靠的就是會撒嬌。
劉徹吃虧在好麵子,他小時候挺愛在老太太麵前撒嬌賣萌,一直屬於同輩的皇子裡麵最受老太太喜歡的幾個孩子之一。長大之後,偏偏端起來了。
“皇太後到!”
隨著一聲唱和,王太後走進殿中。幾人分主次坐下,阿嬌單獨被叫到王太後身邊,還沒坐下一隻手就被王太後抓住,愛憐不已地說:“阿嬌又瘦了。我的兒,你琢磨出那麼多又新鮮又稀奇的吃食,讓素來苦夏的太皇太後難得沒有輕減,怎麼不顧著自己的嘴?”
沐浴在王太後溫柔關懷的目光中,阿嬌說:“我今兒要努力多吃一些,長胖一些,不讓母親擔心。”
阿嬌總覺得王太後麵容憔悴了。
六天之前的變故裡,北宮是被圍過的。老太太大概是防著太後鬨起來,最先派兵守住的幾個地方裡就有北宮。王太後困在宮中,聽說消息傳不進去也送不出來,整整兩日。可以想象王太後在宮中有多麼煎熬,恐怕把最壞的可能都翻來覆去的想過許多次。她四十幾歲的年紀,擔驚受怕之下難免精神萎靡,短短幾日還沒恢複過來也是有的。
相比幾日內麵相老了好幾歲的王太後,邁著大步子進來的劉徹絕對算得上是意氣風發。
先後給太皇太後、皇太後請安,剩下的人又得給他請安。
一通忙活下來,劉徹也不肯坐下,陪著老太太喝下一盅酒。他喝的是烈酒,又叫清酒,要連續投料,反複釀造多次。老太太喝的是混合蜜漿的濁酒,又稱果子飲,度數很低,酒量差的喝下一兩盅也不會醉。
殿裡的氣氛迅速地熱鬨起來。
劉徹拿著酒盅走到王太後麵前,親自甄酒。
“我伺候娘一回,娘賞我一件珍寶吧?”
王太後:“你要什麼隻管說。”
劉徹朗聲一笑,做出一個眾人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把阿嬌拉起來,半摟著她的腰肢,帶著她走到自己的席位,雙手按在她的肩頭,“這就是我要的珍寶。”
王太後先是一愣,接著撫掌大笑:“本來就是你的媳婦,還給你了。”
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更是熱鬨得不行,伶人們應景地奏響歡樂的曲子。
長輩們隻看得到兩個人親親熱熱地挨在一處,被迫營業的阿嬌:“……”她眼角餘光留意到老太太正低聲同方姑姑交代什麼事,方姑姑下意識朝著劉徹的方向看過來。又出什麼事了?
阿嬌的目光追隨著離開正殿的方姑姑。
“你在看什麼?”
劉徹拿起筷子往她麵前的碟子裡夾醬拌的筍子。手指長、嫩白色,還沒吃就知道脆生生的一定爽口。這會還沒正式開宴,上來的全是涼菜,不怕放涼惹主子不快。涼菜嘛!就是要冷著吃才有味。
阿嬌沒提方姑姑出去的事,“我剛剛走神了。”
劉徹又給她夾一枚烤得香噴噴冷掉也不失滋味的鳥蛋,阿嬌不知道這是什麼鳥的蛋,個頭小小的,但又比鵪鶉蛋大一點。又細又嫩,比雞蛋好吃很多,或許正應那句濃縮的是精華。
程安跪在一旁,往阿嬌空掉的杯子裡添果子飲。
劉徹:“你那的安小樓不錯,不如讓他來我身邊?”
對於一個武官來說,在皇帝身邊肯定比在中宮做內官要強。安小樓做到中宮太尉一職,已經是排得上名號的高官,職權有限吧調到皇帝身邊,官位也不會太低。
安小樓這人能處,遇到事情真敢上。
阿嬌有點舍不得,但也絕不會攔著底下的人高升,正打算說全看安小樓自己的意思,就見方姑姑領著一個人走進殿中。
阿嬌下意識去看劉徹的臉色,卻見他麵上依舊帶著笑容,像是沒看到方姑姑,也沒看到跟在方姑姑身後的膠東王劉寄一樣。
“表姐……表姐……”
阿嬌轉過頭。
劉徹語帶寵溺:“怎麼又走神了?”
阿嬌:“……”奧斯卡該頒給你一個最佳演技獎。她小聲問:“劉寄怎麼還沒離開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