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大朝。
一名禦史站出來發言,表示天降雷電是上天的預警,說明太子不賢雲雲。
劉啟麵無表情地聽著,事實上,這是他早有預料的事情。畢竟這幾天裡頭,送到他麵前的、彈劾太子的簡牘早已堆滿整個書案,多得他都懶得再看一眼。
可他沒有直接把此事壓下去,想看看太子會怎麼做。
劉徹雖然才十七歲,但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帝國繼承人。
這是他的一個考驗。
隻見劉徹上前一步,向上首的皇帝行禮,然後麵朝朝臣道:“今晨,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跪在北宮之外,衣衫破爛,神情疲憊不堪。我看到她,停下來詢問,老嫗因何事哭泣?我是當朝太子,你是大漢百姓,若有冤要訴,有苦要說,隻管言來。”
禦史:“太子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劉徹根本不理他,繼續道:“老嫗一言不發,嚎嚎大哭。她脫下外衣,平鋪在地上。這原來是蓋滿血手印的萬民請願之書!
老嫗隻言,她乃家中第三個女兒,父母、兄弟、姊妹都死在匈奴的南下搶掠之中。唯有她僥幸活,嫁給一名偉岸男子。男子兵役過後,成為一名戍守邊關的普通戍卒。幾年過去,因驍勇善戰升為候長,卻在剛獲得第二個兒子的同年,被匈奴騎兵砍下頭顱,未能保留下全屍。她獨自撫養兩個兒子長大,並不希望兒子從軍,兩個兒子卻選擇繼承父親的遺誌……”
劉徹歎息一聲:“前年,她的兩個兒子相繼死在戰場上,就連懷著孕的大兒媳婦,也被匈奴人殺死在前去給丈夫和小叔送新衣的路上。”
“她的小兒子還沒有娶妻,家裡再沒有男丁。除她之外,隻剩下一個八歲的孫女。去年冬季,匈奴攻破障塞。她所在的縣,百姓慘遭屠戮、糧食和財物都被掠奪,就連相依為命的孫女,也被擄走了。一縣三百七十五戶,一千三百八十二人。一夜過去,隻剩下二百一十一人。”
“老嫗問我:難道邊境的百姓,就不是大漢百姓嗎?”
滿朝文武,皆有動容。
劉徹:“我身為太子,眼見雁門、代、雲三郡百姓受匈奴之禍苦矣,卻也不能揚我大漢國威,讓匈奴遠遁,令百姓不受威脅。實在是有著巨大的過錯,怪不得上天讓雷電劈我呢!”
滿朝文武:“……”
這話就不要臉了!彆說是你區區一個太子,就算是皇帝……高祖在世,一樣搞不定匈奴,也沒見青天白日的有雷劈他啊!
劉啟:“咳咳咳……”
他也嗆住了。
滿朝文武看向劉啟。
劉啟止住咳嗽,用寬大的袖子擋住臉,表示要看一眼萬民請願之書。
春陀恭敬的把老嫗的外衣呈到皇帝麵前,隻見皇帝目光掃過血手印,忍不住落下眼淚,顫聲道:“是孤做皇帝不稱職啊!太子,你告訴老嫗,朝廷一定替她找回孫女。”
朝臣們一看,好嘛!皇帝是讚成開戰的。
劉啟大手一揮,讓太子劉徹代他祭告上天:禱告天地,你的提示我們接到啦!好的,彆催,我們立刻整軍打他丫的。
大臣們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事好像已經定下了。
喂,不再討論一下嗎?
就有人問,“派誰去打啊?”
劉徹:“程不識、李廣……”他一口氣點出十幾個名字,然後看向周希光:“素聞郎中令熟讀兵法,武藝超群,曾作過一首明誌之賦,誓要驅逐匈奴。爾可敢一戰?”
周希光看到萬名請願書的一刻,就不會再拒絕。
他是朝廷的武官。武者,保家衛國乃是天職,難道還能推脫嗎?
因此,周希光朗聲道:“下官敢戰!”
竇太後知道消息的時候,大司農和少府已經開始籌備糧草。不是消息傳來太慢,而是父子倆定下反擊匈奴之策的速度太快。快得好像早有準備,隻是瞞著她而已。她馬上派人去查,然後查到:一名老嫗帶著萬民請願的血書,不遠千裡來到長安城,引出滿朝文武皆生血性,要與匈奴一搏。
“這老嫗分明是兔子,她一出來,鷹就跟著出來了。”
竇太後:“太子沉著穩重,行事高明……若非天降雷電是人力不可籌謀之事,我都要以為這是他計劃的一環了!但能抓住機會,逆轉形勢,倒更顯難得。哎!沒鬨此一出之前,我完全沒看出來他想要更改治國之策。”
方姑姑看出老太太是讚賞居多,接嘴道:“最後,還真讓殿下辦成了。”
竇太後:“敖神官曾言——大兵之後,必有大疫,大疫之後,更有大荒。若不是阿嬌多年以來的‘發明’,令國強民富。皇帝和太子政見無分歧,朝廷集權頗有成效,我老人家是不讚成的打仗的,怕苦百姓啊。”
方姑姑深知竇太後的擔憂,忙話鋒一轉道:“真讓小周大人上戰場嗎?”
竇太後:“這有何不可!”
她的兄弟年輕是也是上過戰場的。
“再說,周若華是很好的為將人選……”
皇室親族為將,很能安定軍心。
阿嬌也是一樣的話——“這有何不可!”
戰場上刀劍無眼,阿嬌肯定會擔心周希光,不擔心就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