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用完晚膳。
劉徹走出承光殿的,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不見,隻剩下讓左右膽寒的肅然。他有時候很恨自己,為什麼要對阿嬌的一切了若指掌。
對於阿嬌來說,夫君的逝世不過是幾個月之前的事。兩個人日夜相處,許多習性早已浸潤到骨子裡。
“嘭——”
“陛下……陛下,您息怒啊!”
蘇文“噗通”一聲跪在車內,他不知道翁主嬌怎麼惹著陛下了。可能惹得陛下暴怒,卻又能叫陛下深深忍耐,隻能拿自己的萬金之軀撒氣……他偷偷睨一眼陛下滲血的拳頭,心裡叫苦。
……看來翁主嬌是不能得罪啊。
劉徹不知身邊內侍的想法,手上微末的疼痛讓他理清思緒:這一世可沒什麼周希光,何足擔憂?
天蒙蒙亮,阿嬌半夢半醒之間,翻身展臂,卻沒有碰到一具溫熱的身軀。
“若華……”
旁邊的床鋪是冰涼的,阿嬌猛地一個寒戰,徹底清醒過來。
程安:“主子?”
聽到床帳之後的動靜不大對,程安上前撩起帳子,卻見主子背對著她……“主子,您做噩夢啦?”
阿嬌點點頭,麵對著粉白的牆壁,直到瞬間湧滿心頭的傷感全部散去,才轉過身來。
“我沒事。”
程安見她眼眶微紅,端來一盆水,用溫熱的帕子替她搽臉。再取來麵脂,在手心溫熱之後,薄薄的為阿嬌敷上一層。
阿嬌聞著麵脂淡淡的花香,整個人很快精神起來。
程安:“隔壁一早就有人等著了。您要不要見他們?”
程安口中的“隔壁”是昨兒收拾出來的“衙署”,一幢三層的閣樓。這裡說是“辦公樓”也行,和她起居的承光殿隻隔著一道宮牆,徑直往前就是田地。
阿嬌穿戴妥當,出去見人。
等候著的是十餘名建章宮的官員,其中有專職管著畜牧和熟田的。
忙碌的時候,半日時光匆匆而過,程安送走最後一名稟事之人,回到閣樓裡對阿嬌說:“主子,您起來走一走罷!坐得太久,膝蓋受不住的。”
阿嬌點頭,正要起來就覺得雙腿又酸又麻。
“快來我扶一把。”
程安連忙上前,聽到主子嘀咕什麼“高足家具很重要”,“跪坐會有羅圈腿”。她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什麼都沒有問。
阿嬌用過午膳,到剛開辟的“育苗室”給浸泡的中子換“營養液”。
上一世,敖神官將匣子交給阿嬌的時候就說過:曆任敖神官都曾嘗試培育中子,但沒有一個人能令初代敖神官留下的任何一枚中子發芽。
阿嬌能做到是因為她身上有不凡之處……大概也沒誰能像她一樣,執念感天動地,還能令幾千年之後的人產生共鳴,以至幾番輪回——說穿越時空也行啊!可能她的身上的確有著某些肉眼無法看到的變化,磁場特殊什麼的,能令中子複蘇。
這讓她不敢把照顧中子的活兒交給彆人,連製作營養液都是親自動手。裝中子的匣子,輕易不會讓旁人碰一下。
日晡時分,大約下午四點半的樣子。阿嬌走出閣樓,見幾名宿衛運送育苗陶盆進院中。他們大概沒怎麼乾過粗活,其中一人力量過大,以致推車顛簸,幾隻陶盆摔在地上。
這人連忙向阿嬌請罪。
阿嬌:“無礙……”她看清這名宿衛的臉,微微一愣。
這人長得和周希光有三分神似,臉部輪廓不一樣,他嘴唇較厚,周希光卻是天生上翹的薄唇。然而,他一雙眼睛和周希光真是像極了!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很有道理啊。
阿嬌對上他的眼睛,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溫柔,害怕嚇到宿衛一般,輕聲道:“隻是幾個陶盆而已,不值什麼。快些起來,免得地上的碎陶片弄傷你的腿。”
幾步之外,劉徹將這一幕儘收眼底,他死死盯著宿衛的臉,亦看出端倪。頃刻之間,怒火中燒,麵上烏雲密布。紅著眼,額頭暴起一條條青筋。
此時的陛下太可怖了。
蘇文縮著脖子、低著頭,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劉徹:我竟然比不過一個死人。
明天的劉徹:我永遠比不過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