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院落,卻發現是五條少爺在笑。
他坐在樹林的一堆篝火旁,抱著冒著熱氣的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樹林中有奇怪的東西在聳動,應該是之前五條少爺大張旗鼓宣稱要養的怪物樹人們。
這種怪物長得並不討女仆們喜歡,因為它們行事粗魯笨拙,還食肉,五條少爺卻好像非常喜歡他們,這好像是他第一次擁有了“同伴”,儘管它們甚至可能不是人。
西穀鈴花從未看見過五條少爺笑,多數人也隻覺得他如高嶺之花般,永遠用“神”的視角俯瞰著眾人,沒有人性,缺乏溫度。
這個時候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碗,臉被篝火熏得微紅,淺色睫毛抖動,瞳孔發亮,他的眼中流露出孩童的憧憬神情,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十分動人。
樹人圍著他轉,明明樹人做的碗很粗糙,湯也很粗糙,他看著那碗湯,像看著什麼珍寶,西穀鈴花第一次發現,原來五條少爺也會露出這樣可愛的表情。
憧憬、純真、被放在心上而感到開心的表情。
那個笑容,被西穀鈴花記在了心裡很久。
隨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西穀鈴花感到意外。
每當他回到院內關上院門的時候,五條少爺就會像一個尋常孩子一樣蹦蹦跳跳著走向樹人,跟過去相比,他算是變化相當大。
院裡的仆人說,五條少爺的笑容變多了,甚至會體諒他人了,雖然還是很氣人。
當他笑著看向旁人的時候,給人無法拒絕的衝動,即使知道這是個既囂張又氣人的孩子。
她不禁想,是什麼改變了他?
在五條少爺臥室桌上有一所豪華的小房子,臥室窗風吹進小房子裡的時候,好像聽見風鈴咣當響,那房子裡有很多齊全的小家具,每次鈴花送飯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小房子的窗邊有影子。
鈴花總感覺五條少爺還偷偷養了彆的什麼奇怪的東西在臥室。
女仆長對此閉口不言,任由他去。
久而久之,五條少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生動,越來越燦爛,大概他真的很喜歡那些樹人玩伴吧,和它們相處後,他開始體諒人了,好像也更加懂得如何同他人相處了。
五條少爺看上去不通人情,卻也知道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
他開始抓住女仆長的衣角撒嬌,歪頭對女仆長說:“拜托,拜托嘛,就這一次。”還會給女仆長送他親手做的蘋果糖。
後來鈴花第一次在私底下看到不苟言笑的女仆長流眼淚。
五條少爺更多時候是在撩貓逗狗、惹弄是非,仿佛是積壓已久的放飛自我。
在五條少爺的院子附近,總
有一隻野生的大白貓,五條少爺每次路過都會喂它很貴的貓糧,卻每次都不被它允許靠近,貓貓高傲地搖搖尾巴,吃完就跑。
不過這也能夠理解,畢竟他戲弄過這隻貓咪,身上還沾上了樹人們的氣味。樹人們每次看到大白貓可都是一臉悲痛地流口水,對著彼此說:“咕噥咕噥”(翻譯:這是聖獸),然後難過地走開。
記得有一回,五條少爺在離得很遠的地方,“看”到仆人落了水,他頓了頓,持著杆子去主動拉對方了。
這個行為已經讓鈴花很震撼了。
不過仆人好像在水裡太緊張把五條少爺也給拉下水了。
女仆們發現後,立刻緊張起來,她們在乎的不是五條少爺本身,而是他尊貴的“六眼”身份,一旦被上頭發現,都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在湖裡沒有找到五條少爺,急得團團轉。
鈴花卻注意到,走廊一側有濕漉漉的水跡,她順著水跡向一處偏僻處走去。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
這背影很陌生,她從未在五條家見過。
那女人披著濕漉漉的黑長頭發,穿著和服,顯得溫婉而姝麗,她身上背著的,是同樣濕漉漉的五條少爺,他們緩慢地走遠,水汽在陽光下緩慢蒸發。
五條少爺背對著鈴花,但他一定“看”到鈴花了,他將頭轉了轉,看向鈴花,濕濕的白發在向下滴水,冰藍色的眼眸像一望無際的湖海,嘴角微微上翹,難得看上去安靜又溫和。
鈴花感覺,五條少爺多少有點炫耀的意味。
她還記得,少爺明明是會遊泳的,還很擅長。
鈴花沒有報告她看到的這一幕。
等到女仆們找到五條少爺的時候,他早已在臥室吹乾了頭發,換了衣服,那個女人也不在他的身邊,女仆們圍著他問東問西,語氣裡帶著一些埋怨。
五條少爺卻並不在意,還心情很好地哼著歌。
看來五條少爺有了自己的秘密。
後來,西穀鈴花一直記得五條少爺的笑容,也記得那個濕漉漉的黑色背影。
她在想,
即使是任性獨立如五條少爺,也找到了能讓他露出那樣溫柔神色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