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見舟就是後者。
這人身上有股不可一世的傲氣。
往那兒一站,不說話就很迫人,好像天王老子在他麵前都得矮一頭。
這讓韓度很不爽。
找茬是吧。
他慢慢坐直身子,唇線抿平,直視門口那個男人,視線碰撞,火星子還沒迸出,就聽到左諾嘟囔:“就是。普信男,方老師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人。”
這稱呼一出韓度不怒反笑:“我?普信?”
他蹺起鞋尖,拿手垂指,“他程見舟半年工資未必能買得起我腳上這雙鞋,你信不信?”
左諾看一眼,不屑撇開頭:“哦,有幾個臭錢的普信男。”
程見舟倒是點頭,也笑,笑意沒什麼溫度:“信啊,怎麼不信。”
倒把韓度噎得無話可說。
豐同停在一間寬闊的土坯房前,跳下車,把遮陽麵罩扯了,客客氣氣喊了聲:“方老師。”
方蕭西彎腰撐雙膝,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可算等到你有時間了。”
“當護林員本來就夠忙了,我還管著幾畝蜜瓜地,農忙起來晚上被子一裹就睡田埂邊,天一亮繼續乾,三五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實在不是故意晾人。”
豐同擰下車鑰匙,推開斑駁脫漆的鐵門,笑著回望她,“方老師進來坐。”
方蕭西原以為能把女兒養得如此糙,當父親的肯定也是個鄉野莽漢,沒想到居然如此文質彬彬。
豐同將她請到主屋,脫了濕透的迷彩服,洗淨手,抓一把葵花籽放桌上,牆沿拎過桶去水窖吊水。
方蕭西打量著四周。
這是由暗黃色土牆合圍成的大通間,除了最深處的床有簾子隔開,爐灶和待客的桌椅挨擠在一起。
地上見縫插針堆著蜜瓜、農具和臟衣服。
突然,她隱約聽得有呻|吟聲,循聲推開一扇門。
裡麵是間鬥室,床占據大半空間。
褥上陷著位形銷骨立的老人,臀下墊一塊臟兮兮的毛巾,蒼蠅旋飛。
床邊有張小方桌,上麵擺了一堆藥盒藥罐,還有碗未吃完的羹,碗沿臟兮兮。
老人目珠渾濁,毫無生氣地盯著天花板。
見方蕭西進來,慢慢抬起手,乾癟的嘴唇翕動,似乎有話要講。
方蕭西走過去俯下身,聽到的是方言,聲音含混低微。
她班裡很多學生都是留守兒童,與爺爺奶奶輩的家長接觸久了,也能聽懂一些。
“……腳、腳疼……疼啊……”
方蕭西問:“奶奶,哪隻腳痛?我幫你看看。”
老人聽不懂,努力仰起脖子,一味哀哀叫喚。
方蕭西掀開被子,濃烈的腐穢氣撲麵而來,一雙潰爛到分筋見骨的腳映入眼簾。
她不由驚叫一聲,捂著嘴後退。
豐同聽到聲音衝進來,把被子蓋上,轉身擋住方蕭西視線,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奶奶,中風多年躺在家裡,腳是得糖尿病爛的。快走吧,她有皮膚病,會傳染的。方老師,你趕緊去洗個手。”
方蕭西走前忍不住回看,老人望著天花板,眼角有淚花閃爍。
“方老師嚇壞了吧。”
豐同給她泡上茶,坐下來,“我過得苦,奶奶更苦。這兩年荒漠化越來越嚴重,壓沙越來越困難,瓜的收成也不好,我當護林員掙的那點辛苦錢,全用在給她治病買藥上了。”
“奶奶的腳爛得這麼嚴重,不去醫院看看嗎。”
“看過,百曳的公立醫院都住遍了。本來治療方案是截肢,因為凝血功能太差,醫生也不敢開刀。現在隻能靠每天胰島素和蛋白粉續著一條命。”
方蕭西疑惑:“怎麼就你在照顧,彆的親人呢?”
“我爸媽車禍走了,幾個叔叔早年和家裡決裂,搬到長寧定居。他們都不願管,每年隻打一點錢,那點錢連買藥都不夠,更彆說住院了。沒辦法,誰讓我是長孫,隻能我來扛。有時候也想再娶一個分擔壓力,可又不好耽誤人家跟著我吃苦受罪。你電話裡說的情況我知道,但也很無奈,照顧老人勞心勞力,加上工作忙,女兒就真顧不太上,請你理解。”
方蕭西從包裡拿出町鎮買的一件童裝:“這個給息息,她身上穿的那件腋下開裂了。你要是照顧不過來,以後我來幫她洗衣服吧,至少坐在課堂裡是乾乾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