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見舟的。
桐沙的天氣沒有鶴玉穩定,即便是炎熱的夏季,夜裡也是冷的,風能把白天堆積的暑氣吹得無影無蹤。
程見舟擺手沒要,楊餘茵自己套上了,低頭拉拉鏈。
他把手機揣回兜裡,突然伸手,越過她頭頂,很自然地把兜帽拉順了。
方蕭西突然想起有一年數九隆冬,夜裡下了場好大的雪,第二天覆雪千裡,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出門嗬口氣,能瞬間凝結成冷霧。
風一吹,反撲在臉上。
像薄刃銳利的刀子,細細密密鑽進鼻腔,一吸氣如嗆水般生疼生疼。
陽光淡淡一抹,透過厚實的雲層映在積雪上,白晃晃一片,刺得人睜不開眼。
方蕭西眯眼的功夫,不小心一腳踩空,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從台階一路滑到地上。
她艱難地站起來,跛著腳去撿散落的帽子和圍巾。這一幕叫出門晨練的程徊南見了,喊來程見舟開車送她。
程見舟睡夢中被叫醒,一臉不悅地打著嗬欠出來,站在雪地裡,怪腔怪調地說:“你眼睛呢方蕭西,平地摔?我給你買條導盲犬吧,明天上學你牽走。”
方蕭西沒說話,蹲在地上係鞋帶,搓了個拳頭大小的雪球。
程見舟開車出來,停在她身邊,按喇叭示意上車。她站起來,上半身探進窗,拉開他衣領把雪球塞進去,砰砰兩下用力拍平了。
程見舟出門隻穿了件單薄睡衣,冷得一哆嗦,反手要抓她胳膊。
她拔腿就跑,繞車半圈躲進後座,這才攏著通紅的手反擊道:“反應這麼慢,被我襲擊都不知道,你,你才是瞎子呢!”
方蕭西正為自己大仇得報而洋洋得意,哪知程見舟按下中控鎖,直接從座椅間鑽過來。
她尖叫一聲,跑是跑不掉了,隻好縮在角落裡,後背抵著車門,戒備地看著他。
程見舟握住她腳腕,往身下一拖,一下把她放倒了,俯身看著她:“我讓你跑。”
車內開著暖風,他衣服裡的雪化了,雪水滲出來,接二連三滴在她下巴上,滑入脖子。
裡衣被浸濕,貼在肌膚上,潮冷刺骨,方蕭西不由打了個寒戰。
程見舟垂睫看了片刻,突然就鬆了手。
見她掙紮要起來,一根手指頭就把她按回去了:“沒讓你起來。”
“我要去上學了。”
“不許去。”
“我不要你送了行不行。”
他又說:“不行。”
“程見舟,你放開我。”
方蕭西掙紮著要起來,程見舟擒住她肩膀,又把她輕鬆扳倒了。
如此反複,像隨意逗弄一隻小貓小狗,漫不經心:“就這麼點兒力氣?沒吃飯嗎。”
方蕭西圍著圍巾,戴手套和帽子,全副武裝,隻露出一雙眼睛。
仰著臉,咬著牙,憤憤然瞪他。
程見舟一下就笑了,拍拍她的臉,興味盎然:“眼珠子瞪那麼大,也不怕掉下來啊你。既然我是瞎子,你這眼睛就送我吧。”
說著竟真抬手碰向她眼梢。
他說得煞有介事,方蕭西被唬住了,連忙捂住眼。
程見舟一手撐座椅,另隻扒拉開她的手,她趁機側翻身子,從他胳膊下溜走。
沒等她跨去前座,程見舟已經攥住她後衣領,重新拉了回去,慢慢悠悠說。
“跑什麼。”
再僵持下去要遲到了。
遲到了要被老周罰站,還要當眾讀檢討,方蕭西向來是好學生、乖學生,要丟這種臉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急得快哭了,終於轉過身抓住他的手腕:“哥哥,我錯了……”
“錯哪兒了?”
“我不該往你衣服裡丟雪球。”
程見舟看著她,不說話。
方蕭西和他對視半晌,心不甘情不願:“還不該罵你是瞎子。”
他終於解了鎖,冷不丁拉過她的帽子罩住腦袋,屈指叩了叩,低笑一聲:“回來再收拾你。”
後來每次方蕭西穿帶帽子的衣服,他也喜歡弄這麼一下。
要麼撩起來罩住她的頭,要麼突然扯緊係帶,看她蒙黑抓瞎,或者半天解不開手忙腳亂的樣子,就笑得不行。
車子已經駛出很遠,變成婆娑樹影裡穿梭的小亮點,方蕭西收回視線,眺向遠方。
華燈起伏,與夜色交織輝映,風從山間吹來,溫柔地撫過她麵龐,吹起額間的短發。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