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說能弄, 很快就將這事安排上了行程,畫好圖紙就去找鐵匠,等將幾輛自行車弄出來已經是半月後的事情, 而他們這一行人也該回雍王府了。
大格格摸著新到手不久的自行車, 戀戀不舍,他們才剛學會不久,就已經體會到了其中的樂趣。這自行車騎起來可以行使得很快, 卻又不像騎馬那樣危險,弘暉是按照他們身高來訂做的, 隨時可以將腳撐地。
甚至連弘昀經過這些天的練習, 也可以不用人扶著自己單獨騎,莊子上的空地大, 幾個人經常傍晚太陽不曬的時候, 就一起騎著車兜風,好不逍遙自在,都玩得樂不思蜀, 等到了該回府的日子心裡反而越發不舍得,弘暉隻好應承下次再找機會帶他們出來玩。
其實弘暉也不僅僅是為了他們,他自己在雍王府待久了也覺得憋得慌, 總是耐不住性子想要出來放放風, 他心裡不由佩服他阿瑪後院的那些女人, 自從進了府,就很難出來,有的是十年如一日都未曾出府過,這如果是他的話,豈不是要被逼瘋?
弘暉不僅自己在外麵玩得快活,心裡尋思著要不要找個機會, 讓額娘也跟著出來散散心,先前他也提議過,但烏拉那拉氏推脫要掌家處理雜物不得空,弘暉卻是不信這一套。
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人必須給自己找放鬆的空間,況且他額娘手底下養著那些人難道都是吃閒飯的嗎,就該將身上的重擔卸下來分給底下人去做,自己負責監察不就輕鬆多了。
等到弘暉回到雍王府,他攢下的那些銀票已經揮霍得所剩不多,幸好這時京郊外的琉璃坊已經可以盈利了。
……
暮春三月,楊柳風吹得人舒服眯眼,京城外的官路兩旁熱鬨非凡,挑著擔子的貨郎,年輕的大姑娘,還有嬉戲打鬨的孩童,看得人目不暇接,此處是城郊外,以往人煙稀少,今年的情景讓熟人見了免不了心裡納罕。
馬蹄聲從遠處響起,幾個鮮衣怒馬的兒郎從城門內策馬而出,很快便到了這處熱鬨地方,見行人擁擠,乾脆翻身下馬,其中一個少年郎年歲尚小,臉上稚氣未脫,行事卻很有風範,牽著馬沉穩走到一個小攤前。
“老板娘,給我們來五碗餛飩!”
“好勒,小少爺先坐下等會兒,馬上給您端上!”這老板娘是個手腳麻利的,她見這幾個少爺穿得衣鮮亮麗,應該是不缺銀子的人,卻跑到這城郊小攤上來,心裡篤定,肯定也是來這琉璃坊的,心裡不免自得。
原先她家日子難過得很,她生的娃多,各個都張嘴等吃飯,就指望著那麼一兩畝的田地如何能養活,如今卻不一樣了。
自從這裡建了琉璃坊,孩子他爹就去給人做活,每個月都能拿到不少錢。
如今他們這一帶可熱鬨了,連京中不少高門大戶都時常往這裡跑,當然大多數時候來的都是大戶人家的管事,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平頭百姓來說,也都是了不得人物。
因為這裡人來人往的人熱,她從開春就支了一個小攤,賺了不少錢哩!
胤禟有些嫌棄地看著這小攤,見弘暉早已經坐下了,隻得不情願坐過去,“這就是你挑的地方?也太不講究了些……”他伸手摸了一把黑黝黝的木桌,“這裡乾淨嗎?”
那老板娘聽了後,心裡不太高興,卻也不敢得罪這些衣著富貴的少爺們,隻是強調道,“這桌子奴家可是擦了三回!”
弘暉抬頭溫言道,“是我九叔吹毛求疵,店家還勿見怪。”
他說話時語氣誠懇,眼神也格外認真,老板娘倒不好意思再計較,隻覺得眼前這個小公子不僅長得好看,脾氣也好,比一旁的那個什麼九叔好太多,當即滿臉笑容忙活去,她定要給小少爺展示展示自己的手藝。
胤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弘暉,“大侄兒,你竟然還幫著彆人說話,擦了三遍又怎麼了,這木桌放在我府上,那就是下人也嫌……”
眼見老板娘又要走過來了,弘暉不等胤禟話說完,就道,“九叔若是現在不願意,待會兒進了工坊,隻怕會更不如意。”
人家這桌子好歹沒什麼灰塵,那工坊就不一樣了,裡麵是燒製玻璃的地方,每日都要運去不少石灰石、石英砂的,到處都是灰塵,弘暉隻是稍微一說,胤禟就神情僵硬住,而一旁的胤誐也是向著弘暉的,“九哥你就彆嫌棄了,我都餓了……”
胤禟瞪他,剛剛出城時自己分明給他買了不少吃食,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餓了?
胤誐縮縮脖子不敢吱聲,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老板娘端過來的餛飩,想法表達得很明顯,他就是想要繼續吃,胤禟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等老板娘將餛飩端上來後,他乾脆將自己麵前的也推過去,反正他是吃不下去。
德伍與烏智二人全程乖巧端碗喝湯,他倆作為弘暉阿哥的哈哈珠子,平時與弘暉處得亦友亦仆,但是在九爺、十爺麵前卻不敢造次,安靜無聲地吃完後就等候聽命。
弘暉的速度也很快,吃完後幾個人就齊刷刷地盯著胤誐,因為胤禟嫌棄這裡的環境便將自己的那份給了胤誐,如今這桌上隻剩下胤誐還在吭哧吭哧地吃著餛飩。
這麼多人盯著他,胤誐不自覺加快起來,結果速度太猛,湯汁嗆到鼻腔咳得眼淚都快出來,胤禟趕緊遞給他一塊帕子,“又沒人催你你急什麼,弘暉你也是,那琉璃坊的管事每日向咱們定時彙報,作甚麼還要搞突然襲擊……”
胤禟碎碎念念半晌,等胤誐都吃完了才停歇下來,弘暉根本沒搭理他,原因他之前就說過,這玻璃的生產不同尋常工藝,必須各個環節都要按照他擬定的標準來,尤其是那些汙水的處理,這些規則細節必須要從一開始就抓緊,從而形成秩序。
他記得前世倫敦“霧都孤兒”的悲劇,真不知道搞這些生產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五個人今天出城前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不僅弘暉與胤禟、胤誐腰間沒係象征身份的黃帶子,連衣裳也比以往樸素很多,看上去隻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而他們這樣的打扮在如今這城郊是最常見不過的。
那老板娘驕傲地告訴他們,“如今咱們這兒每日都有很多城裡來的大家公子,都是為了在琉璃坊排上隊……”
排上隊自然是為了買琉璃鏡,一開始來這兒的人都隻是各家的管事,但是很快大家就發現光憑管事的臉麵似乎有些不太夠,很難從這琉璃坊買到主家想要的東西,不少人都親自跑來,這樣會更有誠意。
胤誐不以為意,與弘暉對視一眼,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主人家親自來又有什麼用,九哥特地控製了數量,隻有極少數人才能……”
其實就是“饑餓營銷”,當時胤禟提出時,弘暉沒有拒絕,不過這隻是在最開始幾年,他們也能趁這個機會多賺一些銀子,等一兩年後風頭過去了,弘暉就打算對琉璃鏡降價,讓更多人能用上,這樣市場大了,薄利多銷,他們也能賺到錢。
胤禟給了老板娘不少賞銀,喜得她恨不得多說些消息給這些貴人,可弘暉等人卻不耐聽這些,他們又不是真的來買東西的,直接從攤子上往琉璃坊走去,這才發現琉璃坊附近著實熱鬨,原本這裡是城郊,雖然建了一個琉璃坊,但是並沒有什麼可以歇腳的地方,如今卻搭了很多涼棚歇腳,花點錢就能買上一壺涼茶。
但此刻涼棚裡沒什麼人,大家都擠到琉璃坊門前看熱鬨,那裡圍成好幾圈,裡麵像是有人在鬨事。
胤禟轉了一下扳指,眼裡露出戾氣,“居然有人來咱們地盤上鬨事。”
弘暉也微皺眉頭,這琉璃坊是他與胤禟合夥開辦的,在京中並非是秘密,可見來人並不懼他們的身份。
“咱們先過去看看。”
圍在這裡看熱鬨的人太多,他們隻有等外圍圍觀的人清空才能看得見裡麵是何人,但是弘暉卻覺得那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
烏智與德伍已經和幾個侍衛開路,弘暉與胤禟、胤誐一走近,兩旁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兒來,而裡麵的人渾然不覺,此刻仍然在放狠話,“趕緊將你們這裡最好的琉璃鏡統統給我搬出來,若不然小爺讓你們這生意做不下去!”
“呦,你是誰的小爺呢!”胤誐聽了這話,直接走過去,捏住那人的後頸,然後硬拽到弘暉與胤禟麵前,沒想到還真是一個熟人。
“啊疼疼疼——快放開我!”弘昱被人捏住後頸,腿腳騰空踢了好幾下,卻根本是無用掙紮,氣得他怒吼站在遠處的護衛,“都傻愣在那裡乾嘛,沒看到小爺我……”
“還自稱小爺呢!”胤誐直接用手拍了拍這個侄子的臉,順勢湊近些,也好讓他看清楚些,站在他麵前的是何人,“竟敢跑到你九叔的地盤上撒野,還在你十叔麵前自稱小爺?你阿瑪就是這麼教你的?”
弘昱傻了眼,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不好,難得帶人來這琉璃坊,竟然就撞上了正主,明明盯梢的人和他說,這裡平時隻有管事在看,他視線對上一旁安靜無聲的弘暉,頓時惱羞成怒地掙紮起來。
“你快放我下來,若是讓我阿瑪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樣?”胤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直接倒拖著弘昱往一旁的空地上走去,“你敢來九叔的地盤鬨事,還敢讓你阿瑪知道?便是知道了也是你不對,我們做叔叔的隻能先替你阿瑪好好管教一下他兒子了……”
弘昱的護衛連忙跟著,可他們哪裡敢上前,這十爺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的脾氣,犯渾起來連直郡王都沒轍,但是他們也不能就眼睜睜看著主子被帶走,隻能派腿腳利索的趕緊回府報信。
弘暉就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看弘昱是如何被胤誐給修理的,直到他鼻青臉腫了,才開口出言阻止。
弘昱被揍了一頓後,頓時乖覺不少,弘暉瞧著他這樣子,心裡還挺解氣,上回太後壽宴那次,這小子也沒少摻和,弘暉心裡一直記著呢,隻是尋不到機會,沒想到他這次還跑到琉璃坊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