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淳屹不會任人拿捏,那是刻在骨子裡的倨傲和強硬。
可那是以前。
在決定給沐心打電話時,他就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底線——沒有底線,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連忙回答:“是,怎麼見都可以。”任打任罵,哪怕是跪。
沐心掛了電話。
他將嚴淳屹的微信從拉黑程序裡放出來,給對方發了很多照片,全是合照。舒陽和哥哥沐逾衡的合照。
幾個月的時間,挺短,可長起來也足以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嚴淳屹盯著手機屏幕,手指機械向上劃動。
照片中,舒陽看著沐逾衡的目光依賴、親近又甜蜜,是他曾經得到過,不以為意,後來永遠失去了的。
沐心發完了照片,氣兒順了些,回複:【如果不夠,訂婚結束,視頻我也可以分享給你。嚴哥,不用謝。】
曾幾何時,他因為魏雲驥的關係,對嚴淳屹也很尊敬,不過後來對方對舒陽不好,對他又有偏見,就漸漸直呼其名,再後來發展到見麵就掐。
現在,不相乾的人,掐都沒必要。
客客氣氣的多好。
嚴淳屹沒有回複沐心的消息。
徹底銷聲匿跡。
沒過幾天,沐心聽到個八卦,說嚴淳屹和一直心心念念著的發小兼白月光郭開,鬨翻了。
好事兒,打聽了一下。
原來嚴淳屹去喝悶酒,叫了一大班人作陪,後來郭開找來勸人彆喝了,嚴淳屹沒聽勸,讓郭開回去。
郭開不走,很看不慣嚴淳屹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舒陽有什麼好,朝三暮四......”
告訴沐心情況的二代當時在場,描述的繪聲繪色:“當時嚴家大少還喝酒呢,一瞬間臉色都變了,紅酒瓶子砸郭開腳下,炸了個血刺呼啦,讓郭開滾出去——我當時看他是真醉了,眼神都飄著的,拉著旁邊的人一個勁兒的說是他的錯,是他錯了。”
沐心想象不到嚴淳屹失意的樣子。
那個人不至於對舒陽呼來喝去,但不上心是眼見的事,現在要死要活的......也許人就是這樣,篤定是自己碗裡的,怎麼著都不香。
接到嚴淳屹電話的事,沐心沒有告訴任何人。
沒必要。
訂婚宴他跑前跑後積極的不得了,看著舒陽和哥哥手牽手應酬賓客,那麼恩愛登對,覺得真是好。
遠處,舒垂霖靜默的看著靠著花架的沐心。
小孩兒無意識的彎著唇,眼眸像秋日下的一池水,靜謐而溫暖,卻也波瀾不生,那是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平靜,隻有祝福,卻不羨慕。
六子順著舒垂霖的目光看過去,詢問:“哥,我推你過去?”幾步之外,老徐再次回絕了想要湊上來和自家老板說話的一個老總。
舒垂霖抬了下手,意思是不用。
六子看一眼並肩而立的舒陽和沐逾衡,便是他這樣的粗人,都覺得那兩個人真是般配。
聽話的沒有推輪椅,卻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哥,明明你和沐小爺的關係更好,更早......怎麼......”
想想當初,小蛋糕在舒宅吃住的時候,舒陽還和嚴淳屹在一起呢,瞧瞧人家沐家大少爺,看著溫溫柔柔一個人,拐起人來可真一點兒都不含糊。
舒垂霖看六子一眼。
他並不是一個心緒外露的人,但也許是眼前的場景太喜慶熱鬨,激起了心中許多向往,卻又告訴自己要克製,便難得道:“六子,你覺得小陽是個什麼樣的人?”
六子看一眼笑容燦爛的舒陽:“小少爺人好,脾氣好,就是性子有點軟。”
太和氣了,被惹生氣頂多不理會那人,很少反擊,若不是還有沐心在旁鎮著,這圈裡聰明人太多,舒陽大概會變成個出錢出力不討好的冤大頭。
舒垂霖:“沐心呢?”
六子:“小沐爺啊,說不好,不害人但也不吃虧,那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砍我一刀,就還回去兩刀。”
還算中肯。
舒垂霖不知是說給六子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舒陽像水,沐心像火,水可以攏在手心裡慢慢養,火卻不一樣。”
困不住也抓不了。
六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撓頭:“反正我覺得沐小爺最好,最配哥你,我認他。”
認他當舒宅的另一個主人。
舒垂霖笑了一聲:“你說的對,綏綏他,是好。”
不僅僅是長的好,還有一種難得的俠氣,赤誠又勇敢,哪怕現在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隻會讓人覺得心疼。
太好了,好到讓他後悔沒有更早一些熟悉,然後將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舒垂霖少有後悔的事,但沐心這裡,卻時時想回到過去。
若回到八年前,他不僅僅是給那個昏迷在蛋糕店前的少年一塊糖,而是直接將人抱走,後麵的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
訂婚宴過後,沐心和舒垂霖一起回去。
他熟門熟路的上樓回自己的房間,洗澡換衣服,熬粥給舒垂霖當夜宵,盯著人喝酒的時候喝一點點,半點不含混。
到晚上一個人了,換上睡衣重重的撲到床上。
真快,馬上又一年了。
三月末有個慈善晚會,之後就要進組,影後佟宣邀請他在電影《美人魚》中飾演一個角色。
登上大銀幕,對演藝生涯來說是一個很好的節點。
沐心在床上琢磨了一會兒,下床去了衣帽間。
靠牆的抽屜打開,帶紅寶石的銀鏈子,價值連城的團龍玉佩,玫瑰莊園的轉讓合同......
一年之期,他和舒垂霖誰都沒提,但沐心知道,不能再這麼含混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沐心一直住在舒宅。
日子還和以前一樣,但好像又多了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他扶著舒垂霖在薄雪漸消的院子裡散步,一手還拎著瓶水,走幾步就問舒垂霖渴不渴。
陪著散步的事,老徐和六子都插不上手,站在廊下看熱鬨。
老徐抱著團成一團的兔子,看著遠處互相攙扶溫馨至極的畫麵,禁不住皺著眉:“六子,你有沒有覺得,沐小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六子捧著手機打遊戲,頭也不抬:“沒吧......有,比以前更好了,哥那步子八十歲的老太太似的,沐小爺也挨得住,真有耐心,菜也越做越多,每天換著花樣,我最近都胖了。”
老徐:“這才糟糕。”
他這句話壓低了聲音說的,六子沒聽清,操控遊戲裡的小人一槍崩掉敵人才抬頭:“吃什麼糕?”
老徐:“......”
晚上天還亮的時候,下起雪。
大雪片子,一會兒到處都白茫茫一片,隆冬似的,三月份,冬末春初,燕城不是沒下過雪,但很少下這麼大。
沐心晚上燉了豬蹄,軟糯香彈。
將拆掉骨頭的豬蹄用小碟子裝了放到舒垂霖麵前,一邊感歎:“雪真大,都能堆雪人了。”
舒垂霖將剔除魚刺的魚肉夾給他。
翌日,沐心起床。
拉開窗簾,銀裝素裹,窗戶下戳著手指長的很顯眼的一截紅......胡蘿卜?確切的說,那是一個一人多高的雪人的鼻子。
沐心飛快的洗漱穿戴,跑到外麵。
雪已經不下了,踩進去厚厚的一層,咯吱咯吱響,到跟前,發現雪人比自己還高一頭。
老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問他:“沐小爺,早啊。”
沐心看他。
老徐:“老板六點多起來堆的,不讓我和六子插手。”
沐心:“他.....小叔叔站了很久?”
老徐手機響,他看一眼,沒按掉,忙裡偷閒似的說了句“不知道,我起床老板就在這裡了,大概時間不短吧。”
話說完就走了。
沐心抬頭,他的臥室隔壁就是舒垂霖的房間。
什麼也看不到,隻一陣風吹過,樹枝上的散雪落下來幾粒,撒在臉上脖子裡,涼涼的。
他捂了捂胸口,那裡跳的好像有些厲害。
早飯的時候,六子提起雪人的事。
當新鮮事兒說的,壓根沒想到是舒垂霖堆的雪人,知道了,大驚小怪完了,倒記得不亂說話,隻一頓飯一直在看舒垂霖和沐心。
舒垂霖對沐心說,今年這大概是最後一場大雪,喜歡雪人的話,明年冬天還可以堆。
沐心沒抬頭,和粥裡的蝦仁較勁,撈了幾次都撈不起來。
幾天後,星光慈善宴會。
沐心又見到了丘華順,對方比起最開始在於江身邊的怯懦,多了幾分舒展從容,溫文得體。
紅養人,名氣提升後,自然而然的鴻運當頭。
人太多,兩個人遠遠的瞧見對方,相視一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丘華順想過去和沐心說話。
和丘華順關係不錯的一個藝人薛聰拉住他,低語:“你乾什麼?沐心有後台,看著就很不好惹,何必上去找刺。”
前幾天他去一個飯局,隱約聽過兩句,於江那事兒鬨的那麼大,由頭好像就是得罪了沐心。
丘華順看著長身玉立,年輕又桀驁的青年,搖頭:“不是這樣的,沐心人很好。”
他告訴薛聰之前於江的惡劣,還有沐心借自己衣服的熱心,提起過去受過的欺負不是一件很好啟齒的事,但也說了。
薛聰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