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像是一個急於奔赴戰場的將軍,而非是科舉文官。
整座縣衙,三省堂麵積最大,能容納眾多賓客,楚思便做主將宴席設在了此處。
楚昭未到之前,三省堂內人聲鼎沸:世交好友、同窗故舊,你來我往,言笑晏晏,好不熱鬨。可等他一腳踏進這三省堂,仿佛在滾水之中投進了一塊千年寒冰,滾水瞬間便沉寂下來。
楚昭不動作,三省堂內賓客不吱聲,雙方仿佛陷入了某種奇怪的角力場,誰先動一下,誰就輸了。
“拜見楚大人,大人果然年少有為!”隨著一人的開口,沉寂被打破,場麵瞬間熱鬨了起來,眾賓客紛紛向楚昭拱手行禮,仿佛剛剛的“對峙”、“角力”隻是錯覺而已。
“大人風姿實乃草民生平所見第一人!”“大人少年英雄……”各種各樣的肉麻又不要錢的誇獎接連不斷地從這些鄉紳口中湧出。
便也是這些人,想要了自己的命。楚昭麵色平靜的想,他抬起手來往空中壓了壓,喧鬨的三省堂又漸漸安靜下來。楚昭方才道說:“我上任多日,早就該體察民情、關愛父老,與各位見上一麵好好聊聊;偏偏終日勞形於案牘,一直尋不得空,時至今日才匆匆將大家請了過來。此事實在是我的過錯。希望大家今日吃好喝好,如此才可稍解我的愧疚之情。”說罷,他走到主桌旁,提起酒壺,自斟一杯,一飲而儘,接著道,“這杯酒,當我敬大家的。”
楚昭的反應出乎賓客預料,原本鄉紳們都以為楚昭就像是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可如今一瞧,雖然麵色冷是冷了些的,但人家說話行事自有一番分寸,並不招人厭惡。也許之前是他們錯怪他了?那今日之事……
甭管賓客們心中作何想法,但對於楚昭的“討好”,大家的反應倒是快得很,一個兩個都表示自己完全沒有這麼想過,縣令能夠禮賢下士實在是他們的福氣等等、
楚昭今日聽夠了十年份的恭維話,依舊腳踏實地,可謂身心堅定。而為了讓眾賓客不至於宴席未開就將肚子裡都倒了個乾淨以至於無話可說,他及時喊停,讓楚思上菜。
“大家不妨嘗嘗這金絲釀——這是我為了款待各位特意購置的。此酒入口柔滑,如絲如綢,回味甘甜,實乃上品。”
楚思略有些驚訝地看著楚昭,她原來隻是以為楚昭麵冷心黑,現在看來還得加上無恥才對。不過他無恥,得好處的卻是自己姐妹,楚思覺得,這把無恥得好!
“入口柔一線喉,果然好酒!”“大人為了我等,如此費心費力,實在讓人惶恐!”
而就在一片和諧的吹捧中,突然有人大喊道:“沽名釣譽!貪贓枉法的狗官!你如此行事居然還敢飲酒設宴,不怕被有識之士除之而後快麼!”
熱鬨的場麵倏而一靜,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楚昭和發出如此“振聾發聵”之聲的人之間來回打轉。
楚昭微微沉吟,倒也不急著發火,他彎下腰,衝著那名男子道:“哦?這位學生莫不是在說我?不知我做了什麼事情,竟然叫你如此反感我?”
“該做之事一件不做,不該做的件件不漏!你如何配涇縣百姓喚你一聲父母官!?”男子頂著一腦門的青筋,從座位上跳了出來,指著楚昭的鼻子,痛心疾首地罵,“今日便是你要了我的命,我也要說!你奸淫擄掠、草菅人命,無惡不作!若讓你這樣的蠢蠹繼續當縣令,皇上何苦,涇縣百姓何辜!”
若是李舒妄在這裡,見到這書生的臉必然會覺得眼熟——這不就是那位跑到她店裡大放厥詞過的李俊生麼?
李俊生這番話叫圍觀的賓客們額頭冒了一頭的冷汗,是,來之前他們是商量好了說法,但不是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