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地中央,小東西裹著厚重的毛衣,全身上下蜷成一團,單薄的肩膀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耳邊一陣轟鳴,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剛從醫院醒來的那天一般,頭暈目眩。
昨晚的夢境和剛才見到的那一幕交織混雜在一處,一瞬間,溫渺竟分不出夢境和現實。
隻是自始自終,她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溫渺心思恍惚,溫母刺耳的聲音和溫可馨嘲諷的笑聲一直在耳邊纏繞,眩暈感更甚。
雙眸漸漸變得混沌,溫渺雙腿發軟,眼前的景色慢慢開始變得模糊,她呼吸一滯,一個踉蹌,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邊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不知何時,眼前突兀地多出了一隻手,將小女孩的身子牢牢扣住。
男人左手握著一把黑色的大傘,一身藏青色的大衣襯得他身影頎長。
陸珩站在溫渺麵前,隻堪堪伸出一臂,及時扶住女孩柔軟的腰身。
掌心下觸感強烈,陸珩稍稍斂眸,眼底下方掠過一絲異樣。
片刻,溫渺好不容易站穩身子,眼前的混沌終於變得清明,視線之中,男人熟悉的輪廓漸漸浮現。
陸珩棱角分明的下頜隱在黑色的大傘之下,再往下是修長白皙的手指。手背通透如白紙,和黑色的傘柄形成鮮明的對比。
溫渺平緩著氣息,她揚起頭,正好對上陸珩一雙幽深的黑眸。
女孩氣息漸穩,她喃喃開口道:“你怎麼......在這?”
可能是在雪地中待久了緣故,溫渺的聲音帶了一絲沙啞。
陸珩挑眉,視線落在女孩孱弱的麵孔上,雙眉輕蹙,他大手往上一攏,將女孩從雪地上拉起。
隻一瞬。
女孩就被他攬至懷裡。
男人溫熱的胸膛貼著自己冰冷的額頭,溫渺有一刹那的恍惚,身子軟綿綿地靠在男人身上,柔弱無力。
頭頂男人的聲音清潤如玉,山澗清泉一般。
陸珩低低道。
“來接你。”
.
整整一個下午過去,溫渺都沒從樓上下來過。
陸珩坐在餐桌前,垂眸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目光最後落在桌角處多餘的小碗上,猜測道。
“......今天是冬至?”
他早上走得匆忙,並未來得及在家裡用餐,所以傭人自作主張地為陸珩多準備了一碗湯圓。
見陸珩問起,傭人及時上前,俯身點頭道:“是。”
見陸珩麵色淡淡,傭人大著膽子又補充了一句:“早上也為溫小姐準備了,隻是她當時麵色並不好,隻簡單喝了點白粥。”
聞言,男人終於有所反應。
陸珩眉眼微挑,驀地想起早上小東西奇怪的反應,還有她失魂落魄的麵容,心思一動。
男人放下碗筷,他將小碗往旁邊挪了挪,聲音清冷,吩咐道。
“重新端一碗上來。”
......
陸珩上樓的時候,溫渺果然還呆在臥室,整個人病怏怏的縮在床角邊。
房間隻點了一盞淡淡的小桔燈,透過朦朧的燈影,隱約可見床上隆起的那一團。
女孩一張小臉都埋在被窩下,枕邊隻有披散開來的發絲。
“渺渺,”男人勾了勾唇,朝溫渺走了過去,他抬手想要掀開被子一側時,驀地發現底下的小東西死死地攥著被單,不肯鬆開。
陸珩又連喚了好幾聲,溫渺依舊不為所動。
男人眸色一沉,終於鬆開攥著溫渺被角的手指,他低聲道。
“出來。”
男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溫渺身子一顫,隻小小猶豫了一會,又慢騰騰從被窩下探出一個腦袋出來,隻睜著一雙水霧杏眸。
像是沒睡醒一般。
溫渺抬眸,一眼就看見了男人手中的東西。
依舊是早上才見過的那個青瓷小碗,隻一眼溫渺就猜出碗中的東西。她眸光一暗,一張小臉怏怏的,垂眸不語。
眼瞼下方的青黛嚴重,仔細看還能辨彆出微紅的眼圈。
她訥訥張了張口,朝陸珩的發現側了側,低低道了一聲。
“陸珩,”
這還是溫渺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女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糯,男人眉眼一動,終於掀起眼皮,朝女孩的方向掃了過去。
小東西軟軟地窩在一邊,巴掌大的小臉寫滿了委屈,她哽咽道。
“......我沒有家了。”
不管是在過去還是現在,她都沒有家了。
所謂的血緣親人隻將她當作生意上的籌碼,想起早上看見的那一幕,溫渺垂首,唇角泛起一點苦澀。
她小手絞成一團,眉眼間蘊滿落寞。
溫渺突然不敢想象,如果陸珩真的是六十歲的老頭子,她那一對所謂的親生父母,是不是也這樣毫不猶豫將她送了出去。
房間安靜無聲,隻有桌上的沙漏,悄無聲息地流動著,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床角的男人依舊沒有動靜,隻一雙眸子牢牢盯著溫渺。
眸底深不可測。
良久,男人終於抬手,小碗已經被他擱置在一邊,陸珩修長的手指從女孩頰邊掠過。
溫渺揚起頭,睫毛上還有未乾的水霧。
男人溫熱的指尖從女孩臉上一點一點掠過,最後落在她眼前下方的淚痣上。
溫渺身子一縮。
卻見陸珩微揚了揚唇角,他俯身靠近,在那一處輕輕落下一吻。
聲音柔和。
“渺渺,你還有我。”
......
翌日,溫渺還沒睡醒,就被男人帶了出來。
溫渺沒有想到,陸珩居然會將她帶來自己之前在外麵住的公寓。
若不是昨天聽溫可馨提起,溫渺還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小公寓。
從大學開始,溫渺就從家裡搬了出來,獨自在外麵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