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明瑗,隻見她微仰著小臉,麵色有些微的蒼白,但卻又異常堅定 - 她本生的豔麗,此時因著這些許蒼白透露出來的脆弱和堅定,便顯得格外動人。
明紹桉麵色難看 - 怎麼會出這種變故?他驚疑不定地把目光轉向肅王。
意外的,肅王的目光卻並不在“動人”的明瑗身上。
他的目光盯在說“臣女怕死”的明珞身上 - 事實上,明珞的感覺沒有錯,從他甫踏入這騎射場,第一眼見到明珞,在眾人不經意間,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
他沒想到,明家的三姑娘,竟然長成,這樣。
明家作為太後的娘家,一直在朝中手握大權的外戚之家,肅王對明家的情況自然知之甚詳 - 更何況明珞是明仲恒的遺腹女。
隻是他再沒想到竟然是她 - 他在三年前和西域一戰中曾經深受重傷,還中了西域的一種秘毒,昏迷數日,在那期間,他曾經夢到過很多事情,隻不過毒解醒來之後,那些事大多想不起來細節,卻記住了一個女人 - 甚至和那個女人親密的每一個細節。
他以為那是西域類似幻蠱一類的東西,中毒昏迷之後會攻擊你最薄弱的地方 - 而那個女人也不是真實存在的,幻由心生,隻是跟著他的喜好而幻化出來的幻象。
因為他修習的功法是禁欲係的功法,並非一定要禁欲,隻是清心禁欲能更易精進突破,所以那秘毒攻擊的心魔便也就是情-欲。
毒解之後,他偶爾還會夢見那個女人 - 他也隻當那是中毒的後遺症,或者是誘發出的□□,除儘力壓製之外,因對自己身體和功夫並沒有什麼影響,也並沒有太過往心裡去。
可現在,他看到了自己幻境中和自己親熱的女人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麵前。
而且,顯然她對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 - 他很清晰的察覺到她身上強烈的情緒,麵對自己慌張,抵觸的情緒,哪怕她極力掩飾,但卻騙不了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那自己那次中毒,是否和明家有關?
明珞感覺到肅王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 他此時不是應該注意到有貌有膽色有氣度的明瑗身上嗎?
她想說些什麼,卻更怕節外生枝,就咬著牙挺著隻當害怕似的低著頭不作聲。
就在明珞覺得自己是不是該配合裝作害怕的抖上一抖之時,肅王終於收回了目光,他看也不看明瑗,徑直走向了一旁掛著弓箭的掛牆邊,然後伸手從上麵隨意取了一把長弓,然後慢慢走到小皇帝幾步遠開外,隨侍立即上前雙手遞上了三支箭,肅王伸手接過 - 三支箭同時搭上弓弦,然後微轉身對準遠處的箭靶,射出,三箭齊發。
眾人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再跟著離弦而出的三支箭,最後呆呆的定在了遠處的箭靶上 - 那三支箭呈三角排列,穩穩地插在了紅心之上。
眾人還尚未反應過來,肅王已經將弓箭遞給身旁的隨侍,然後對小皇帝道:“我的箭,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做戲的,更沒有對著婦孺開弓的嗜好。這樣的比試沒有必要,膽色,也不是這樣彰顯的,而且,”
他看了一眼明珞,神色莫測地慢慢道,“敢於直接拒絕去做一個陌生人的靶子這種荒謬無理的要求,比莽撞地去相信一個陌生男人更值得肯定。陛下,接下來的時間就請你好好練習吧,臣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
然後便在眾人的愕然中離開了。
小皇帝的臉漲得通紅 - 那三支箭和那番話就像直接釘在了他的臉上,讓他顏麵掃地!
他竟敢駁斥自己,說自己的提議是做戲,是荒謬無理的要求!這一番駁斥令他覺得比他的母後明太後,比當初被車祿的駁斥還要更令他難堪和羞惱!
可是他卻並不是沒有腦子,實際上,他聰明得很,所以他死死瞪著肅王離開的背影哪怕氣得七竅生煙也是咬著牙硬把這口氣給吞下了。
然後他轉頭看到了同樣麵紅耳赤,羞惱得就快要滴出血來的明瑗,小皇帝又有一股快意生出來,他覺得他受到的羞辱應該還不及這位,不過,他樂於看她們明家的姐妹撕下她們的假麵具,內裡爭的死去活來。
所以他對著明瑗譏笑道:“嗬,膽子是很大,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人家不領情,真是白費了一番心機。”
又看向“敢於直接拒絕”的明珞,心裡更是一股惡氣,正待再說些什麼發泄一下 - 明珞卻沒顧得上理會他,她此刻還在震驚中 - 怎麼會,為何他前世今生會說出截然不同的話,做出截然相反的反應?還那樣一副斬釘截鐵,理所當然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皇帝看著低著頭的明珞,剛“哈”了一個字,那邊景灝卻是已經搭上了弓箭,他仿若未覺小皇帝正在對明珞說話,自顧看著前方的靶子歎道:“陛下,臣從三歲開始習箭,這十幾年來也從未斷過練習,但三箭同發,卻也絕做不到肅王那種程度,您說,臣再練習上五年,可否達到你六皇叔的那個水平?”
景灝心思深,可在小皇帝所有的伴讀之中,卻又詭異的是脾氣最直最暴的那個,大概小皇帝和景灝於朝堂上的是非牽扯也最少,反而覺得他的脾氣最相合,所以關係也是最好的。
景灝開口,小皇帝的注意力便被引開,算是放過了明珞,對著景灝嗤笑一聲,道:“據朕所知,六皇叔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