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後目光尖利地盯著明伯量。
不管小皇帝性格有多麼乖張, 行為有多麼忤逆她這個母後, 小皇帝都是她的命根子, 哪怕隻是聽到彆人會對自己兒子起歹心的話她也會利刺豎起。
她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對兒子不利,哪怕是誰敢動這個念頭都讓她難以忍受。
她心底一直有一個疑問, 明琇到底是如何得知那合巹酒中有毒, 並且避而不飲的?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當初她隻跟父親還有大哥說過要娶溫雅入宮的理由,也隱約透露了自己對大長公主的承諾。
所以她懷疑明琇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那合巹酒中有毒, 隻是大哥心思深, 那時便已防備著自己,所以才讓明琇誤打誤撞地沒有喝那酒?亦或者大哥在宮中安插了連她都不知道的眼線!
現在明太後看著自己的大哥, 隻覺寒意涔涔。
她覺得, 大哥他能殺了二哥,他唯一的弟弟, 還瞞了自己這麼多年,現在, 又跟自己流利地說著要除掉他看著長大的侄女阿珞,顯然這想法怕是已經在他心裡腦子裡不知道轉了多少遍了。
然後此刻又眼睛都不眨地跟自己說梁妃若誕下皇子, 大長公主就很可能對皇帝, 對自己的兒子產生歹心,欲殺之而代之。
他既然能想到大長公主可能有此心,那他自己是不是也會有此心?
明太後知道, 自己的兒子幾乎從不掩飾他不喜舅家的態度, 對自己的這位大哥, 他的舅舅也從來沒正正經經地尊敬過,更彆提對明琇是如何的冷心冷情了。
大哥心中必然也對皇帝不滿日久了。
明太後想到這裡簡直全身都起了一層冷汗。
人就是這樣,不管自己的心思有多深,有多狠毒,但卻都不會喜歡同樣心思狠毒薄情寡義的同伴。
明伯量在明太後這樣的目光下心中一凜,這才驚覺自己可能說得過了,他亦驚起一身冷汗,在想著該說點什麼描補一番之時,明太後終於出聲了。
明太後道:“大哥,聽說肅王曾遇到過無數次刺殺和暗殺都能安然無恙,此次楊榮睿和龐文佑在自己的地盤上都殺他不果,想來並非普通殺手能要得了他的性命。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插手,萬萬不可再打草驚蛇,反引他防備,越來越難以下手。珞姐兒現在有孕,北鶻戰事一時半會兒也了不了,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她麵無表情的慢慢道,“自古女人生產都是在過鬼門關,珞姐兒年紀小,她自幼身體就不好,此時又是在天寒地凍的北地,想來後麵生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肅王彆的也就罷了,看起來對珞姐兒倒是真心的,人隻要有了弱點,就不再是無懈可擊了。”
明伯量把這話在心中過了一遍,便領彙明太後話中之意,心中也莫名地鬆了些,擦了擦額上臉上的汗和淚,道:“是,臣一切謹聽娘娘懿旨。”
***
明伯量離去,明太後僵坐在鳳椅上許久,一直到天色都昏暗下來,都未曾動過。
秋嬤嬤心中歎息,小心翼翼的上前,柔聲勸道:“娘娘,天氣寒冷,您小心些身子,還是讓老奴扶您去榻上歇上一歇吧,再過一會兒,就該傳膳了。”
明太後僵硬地轉頭看她,臉上風乾的淚痕仍隱約可見。
她低聲道:“嬤嬤,二哥他,為何要為了肅王背叛先帝?先帝愛我,所以從未在我麵前提起過此事,可是他難道不知道,若是先帝沒那麼看重我,他此舉可能會毀了我,毀了太子,毀了明家嗎?他難道不知道,肅王他,是插在先帝心上多深的一把刀子嗎?”
說著說著,淚水又流下來,她和先帝自幼相識,情深相許,自然知道因著肅王,先帝承受的痛苦和壓力有多深多重。可是她的二哥,是先帝的伴讀,她信重的嫡親二哥,他們一起長大,他怎麼能這麼背叛先帝和她?
她甚至可以理解先帝的憤怒和痛苦,和要殺死自己二哥的心情。
秋嬤嬤看著明太後這些年都已少見的脆弱模樣,心裡也是十分難受,她看著明太後長大,看她嫁入宮中,誕下皇子,再成為太後,自然知道當初她和她二哥感情有多好,也知道她自肅王入京之後承受的壓力,幾乎日夜擔驚受怕,怕肅王逼宮,殺了她們母子。
可此事要她如何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