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京城, 慈壽宮。
“舅舅,是舅舅要殺我, 是舅舅要殺我,母後,難道你的眼裡隻有舅舅, 隻有明家, 就是舅舅他殺了我你也不肯治他的罪嗎?”
“信你?母後, 你去殺了那個孽種, 我便信你。”
......
“啊!”明太後尖叫著從噩夢中醒來, 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揪著, 喘不過氣來, 滿頭大汗。
房中燭火燃起, 守在外麵的秋嬤嬤匆匆進入房間, 她上了前去, 看著神情驚恐, 麵色蒼白憔悴的明太後心疼道:“娘娘, 娘娘您又做噩夢了嗎?”
明太後麵上的驚恐之色慢慢褪去,她眼睛慢慢聚焦,抬頭看了一眼秋嬤嬤, 然後有些虛弱道:“嬤嬤, 你過來坐下吧。”又掃了一圈房中侍候的侍女, 侍女們會意皆退了出去。
秋嬤嬤坐到了她身邊, 拿了帕子給她一邊擦汗, 一邊道:“娘娘,您怎麼又做噩夢了,還是讓太醫給娘娘開點藥吧,您總是這樣夜不能眠的,身體可怎麼熬得住。”
明太後吸了口氣,她搖搖頭,道:“嬤嬤,不礙事的,不過是因著白日的事罷了。”
說到白日裡皇帝發了魔怔一般的樣子,秋嬤嬤麵上也是一白,然後愈發的心疼太後。
明太後慢慢緩過神來,對秋嬤嬤道:“嬤嬤,皇帝他,你說皇帝他是不是被人下了蠱,否則他怎麼就會認定此次他在皇莊遇險是他舅舅故意害得他,認定臨祚不是他的孩子?這中間必然是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自從慶安帝狩獵受驚病倒,起初還隻是昏迷虛弱,精神並無異常,但最近一個月以來卻頻頻胡話,狀態越來越不正常了,但慶安帝身邊的宮女太監,還有照顧他的太醫都是明太後精挑細選的心腹之人,不該還有人能再害到他,尤其是升平大長公主和梁妃那裡,自從皇帝病後,每次梁妃去見皇帝,都要先沐浴更衣,連片珠花都不能帶進去。
秋嬤嬤看著明太後,從慶安帝病倒至如今不過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明太後猶如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雖然依稀仍能看到曾經的美貌和風華,但卻是曾經了,此時她形容憔悴,麵色黯淡無光,甚至還爬出了皺紋,頭發也夾雜著絲絲的白發,在跳躍的燭火下看得人心酸。
秋嬤嬤心中難受,勸道:“娘娘,陛下病了,您不要往心裡去,待陛下病好,再大些,他自然就明白了。依老奴看,還是以前有人蠱惑了陛下,在陛下心裡落下了心病,此次發出來,說不定將來也就好了。”
明太後心堵得厲害,但也要忍了那些哀痛讓自己冷靜鎮定,她緩緩點頭,道:“是啊,是哀家以前沒留意,竟然不知道這些人心思如此之深,自晅兒幼時就已反反複複的用那些外戚專權,殺帝立子,謀反叛亂的曆史來教他,讓他一日一日的同哀家,同明家離了心,後來又發生鄭大姑娘的意外,他更是信了那些話。”
當然她也知道,這其中還有自己大哥以前不加掩飾的狂妄和私心的緣故,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一起,等她察覺到兒子的問題,竟是再難糾正了。
秋嬤嬤道:“是啊,這些事情細細想來實在令人心驚。但無論如何,娘娘您可定要振作起來,陛下病著,還有兩個小皇子那麼小,他們都需要您啊,您若是再倒下了,可要他們怎麼辦?”
明太後聽言緩緩吐了口氣,又躺回到床上,她當然知道她不能倒下,她每日裡都要靠這個信念強撐著,就是為了先帝,她也不能倒下。
她閉了眼又睜開,緩緩道:“哀家知道,嬤嬤,哀家隻是在琢磨這所有的事情。到底是誰,是誰操縱了這一切,嬤嬤,你知道,晅兒的身子一向很好,好端端的,不過是去皇莊打一下獵,怎麼就會馬兒受驚闖到密林,又怎麼會那麼巧合地遇到黑熊,然後就受驚一病不起了呢?”
這事大理寺和皇家侍衛營都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秋嬤嬤哪裡能知道,就算她心中有什麼懷疑,她也斷斷不敢胡亂說話的。
她隻能勸道:“娘娘,此事若是人為,早晚定是能查出來的,但什麼事情,也都要您身子好,才能慢慢查啊。而且若真是人為,娘娘,若您身子再垮了,豈不是正中那歹人心懷。娘娘您可千萬要保重好身子,萬事都急不得。”
明太後扯了扯嘴角,她道:“哀家是不想急,隻想著好好照顧晅兒,等他好起來。可是這些大臣卻日日的爭吵不休,逼著哀家讓皇帝立儲。可是你看看皇帝那個樣子,幾乎是對明家恨之入骨,定要說臨祚不是他的孩子,要立,便也隻能立梁妃之子,但這事,哀家怎麼想都怎麼不安。可大哥他私心太重,若和他商量,他怕是隻會讓哀家毒死臨祺,他也不想想,那也是哀家的孫子,我看他,也是瘋魔了。”
秋嬤嬤聽得心驚肉跳,立儲之事,她更不敢多言,想了想,隻能道:“娘娘,這等大事,老奴是個沒見識的,委實不敢多言。但娘娘您若是心裡真有什麼疑問,其他人各有私心不好商量,依老奴看,您不若就召老太爺和老夫人說說話,您知道,他們總不會害您的。”
“父親,母親。”明太後低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