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峰他媽立刻就想攔著,可哪裡攔得住,等門一關就怒了,衝著老二說,“你看看,他還記恨我們呢,一點不把我們當親人。”
老二倒是老實的多,說她,“姐你彆鬨了,本來也沒什麼血緣關係啊,就是繼姐弟而已。那會兒又欺負他欺負的不成,願意搭理咱們就不錯了。”
“我!”皇甫峰他媽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倒是張輝,出門恰好碰見了外麵的熱鬨,他站在玻璃窗前往下一看,工作人員正好把兩個人分開了,邵天成都直不起腰來了,邵秦倒是一副沒打夠的樣子,趁著彆人不注意,又踢他一腳。
劉秘書就是,“這邵家也太沒家教了,怎麼兒子打老子。那小子進來就一副養壞了的樣兒。”可他還有疑問,“不過原先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兒子啊。”
張輝倒是門清,要是心疼兒子,能這時候把人推出來道歉嗎?想都知道,霸道的皇甫峰身後是怎麼樣的家人。顯然,這兒子是不心疼的,沒感情的。可不這孩子要反抗嗎?
他的車到了,披著衣服就往外走,張輝自然不會管這種小事,他交代的是,“這兩天集中查一下天成汽車的環保問題,這人不厚道,八成做事不老實。”
樓下,打仗已經結束。
邵秦年富力強,身體靈活,外加意誌堅定,打的邵天成鼻青臉腫,站都站不起來,又覺得丟臉,乾脆就裝暈了。
一群人本想報警,讓他蹲局子去呢,可關鍵時刻,邵秦叫了一聲爸爸。
他今天是豁出去了,大有普及一下邵天成當年怎麼當小白臉,被離了婚,怎麼八百塊養個兒子的事兒。
混圈子混的就是個臉麵,邵天成被兒子揍,彆人倒不會笑他,一般都是譴責小輩。可問題在於他沒有鋪墊啊,雖然有老人知道他結過婚有過兒子,可十幾年的社交圈裡,他就沒提過自己有個大兒子。
如今被大兒子當眾打了,再暴露一下他不給錢的事兒——八百塊的確是法院判的,一分不少。可他的身價是多少?這麼一對比,他挨打就是活該,就是笑話,就是談資,他可真是不用活了。
他當即就睜開眼睛了。
幸好來的都是服務生,沒朋友。邵天成衝著邵秦說,“臭小子,你會後悔的。”
邵秦正好跟他斷絕關係,又趁機出了氣,心裡簡直爽透了, “後悔就再去揍你一頓,我怎麼沒發現這麼舒坦呢。”
邵天成半點好都討不到,又不能大聲嚷嚷,乾脆就不說話了,衝著服務生說,“送我去車上,走走走!”
他走了,就剩下邵秦一個人,邵秦本想出門打個車呢,結果發現這地方有點偏,還真沒出租車。可他的破手機又沒打車軟件,想了想,就準備走回去。
就這會兒,周乘風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邵秦接起來,就聽見周乘風挺關心的問,“你沒事吧。二林去找你道歉,說是看見你跟你爸上車了,他沒當回事,這才告訴我,你爸沒找你事兒吧。”
邵秦不知道怎的,就有點暖,周乘風人可真好,時時刻刻都關心著他。邵秦看了看左右就說,“還真有點事。”
周乘風顯然知道,他和他爸的關係有多差,立刻就說,“有事你彆怕,你在哪兒,我去接你,我幫你處理。邵叔叔怎麼也會顧忌一下我家的。”
邵秦的心裡就更暖了,這人怎麼就這麼好。不過他這人不是那種情感外漏的性子,所以也說不出什麼特彆肉麻感激的話,隻是說,“不用,我處理完了。就是他們把我放在一個會所,好像是在郊區,我也沒法打車……”
周乘風一聽就明白了,“把名字告訴我,我去接你。”
周乘風來的也快,不過半小時就到了。他一見邵秦一身土眉頭就皺起來了,問他,“你爸打你了?”
邵秦不想嚇著他,乾脆就拍了拍身上先上了車,這才說,“沒,我揍他一頓。”說完車裡就安靜了,邵秦看看前麵恨不得豎起耳朵的司機大叔,又看看一臉詫異的周乘風,乾脆說實話,“我想跟他斷絕關係,所以……揍得狠了點。”單方麵毆打,而且聽見了骨頭斷的聲音,邵秦有把握,最少一根。
邵秦感覺到車子都顫動了一下,大叔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地表情。
周乘風倒是自然,滿口誇讚,就一個評價,“乾得好!”
邵秦這才鬆口氣。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想讓周乘風理解的想法存在。可不得不說,周乘風支持他,這會兒心裡特彆高興,所以就粉大方,周乘風問他等會兒要乾什麼,他就說請吃燒烤。
周乘風其實有事兒的,他五千字檢討沒寫呢,他爸回去要是見不著,他恐怕日子不好過。可一想邵秦難得高興,他就不想敗興了,立刻說,“好啊。”
不過周乘風顧忌著邵秦的錢包——燒烤一點都不便宜,他又能吃肉,大吃一頓加上酒水怎麼也要兩三百塊。於是就很體貼的說,“不如去你家叫外賣吧,我其實想吃火鍋了。”
邵秦就想有個人一起說話,去哪兒其實無所謂。
而且他也不用考慮他媽,他媽那性子,肯定不是彆的賢妻良母那樣,孩子出去了,自己在家裡守著等著結果。這會兒八成早沒影了。
於是他就粉高興的同意了。
周乘風低頭點菜的時候不留神看了邵秦一眼,恰好瞧見了他的脖子,又粉白了。
哎,這孩子,剛剛打了親爹都沒這麼高興,就吃個飯就這麼高興。
周乘風就有點傷腦筋,這以後怎麼跟他說清楚啊。
可顯然這會兒不是說的時候,他低頭刷刷刷就在海底撈點了一堆,車子就到了邵秦家樓下。兩個人上去一看,果不其然,許筎早沒影了,家裡半個人都沒有。
邵秦需要洗洗澡,就讓周乘風自便。
邵秦家一共幾十個平方,真沒什麼好轉的地方,周乘風的目光,主要還是集中在邵秦的屋子——上次來的時候醉了,走的時候匆忙,他都沒注意過這屋子究竟什麼樣,這次一看,真讓他詫異。
整整齊齊就不用說了,邵秦就是利索人。家具都不能說是中規中矩,實在是老舊的不成樣子。而引人注意的,則是書桌,上麵有整整一麵的軟木牆,貼滿了各種型號的紙張,上麵寫滿了字。
周乘風往前湊了湊看了看,有的是人物關係,有的是人物大綱,也有鼓勵自己的話,更有一份高三計劃書。
上麵列了僅僅三條,第一條是保持學習好,第二條是掙到學費,第三條是考上中戲。
中戲兩個字,還狠狠地用指甲劃了一下子,看樣子是經常看的。這是周乘風第一次知道邵秦的高考目標是什麼,一時間都有點夢幻。
他知道邵秦語文成績好,作文寫得好。否則的話,他也不能出個競賽的主意給邵秦送錢。可他從未想過,邵秦要上中戲。他成績那麼好,清大北大都可以的,學藝術,總覺得是大材小用了。
正想著,邵秦洗澡出來了,大概瞧見他在自己書桌前停留,就走了過來。
周乘風因為偷偷看人家計劃被發現了不好意思,有點不自在起來。
邵秦倒是沒注意,瞧他正看自己的計劃書,自己就說破了,“是不是挺吃驚。”
周乘風這個必須承認,“有點沒想到。”
邵秦就說,“好多人都不理解,我舅舅我媽我姥姥他們都覺得,我應該讀清大北大,這樣出來好找工作也好掙錢。編劇這又不能立刻來錢,我不適合做這個,可這是我的理想。”
也許是跟周乘風格外的熟悉,邵秦難得話多,“我從小就喜歡寫東西,小時候自己編故事哄自己,大了就寫各種小故事。我喜歡我創作的人,我覺得他們每個都活生生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如果我願意,我可以跟他們聊天,跟他們玩耍。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
“可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裡太孤獨了,我夢想有一天,介紹他們給更多的人認識。然後我知道了編劇這個行業,我覺得我就是為這個行業而生的。我一定能寫出很多很好玩的人物,也會寫出關於他們很棒的故事。”
他說的時候,眼睛都冒光。
周乘風看都看呆了。
他知道邵秦長得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可卻從沒感覺到,他長得那麼好看過,整個人都散發著光彩。
等著邵秦講完了,他的目光,都不能移開,而且奇怪的是,他的心都跟著撲騰撲騰的跳了起來。
邵秦奇怪地看他,“你怎麼了?臉都紅了,太熱了嗎?”他有點歉意地說,“我家沒空調,你吹吹電風扇吧。”
周乘風也知道剛剛自己怎麼了,隻能嗯啊的敷衍著應了,跟著去了外麵吹電風扇。九十年代的落地扇吱呀吱呀地轉著,他坐沙發上,邵秦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他的側對麵。因為剛洗完澡,邵秦也吹頭發,頭上的水滴慢慢地就順著發梢落了下來,滴在了他的細長脖頸上,然後順著皮膚的細膩紋理流進了T恤裡。
不一會兒,那層棉T恤的後背就濕了一大塊。
周乘風總想找個毛巾給他擦擦,可惜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邵秦就站起來,去冰箱裡摸了兩根雪糕遞給周乘風一隻,順便問他一句,“哎對了,我都沒問過你的理想呢,你想乾什麼?”
周乘風都沒想到他問,一邊咬雪糕一邊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其實沒什麼理想,看我爸媽想讓我做什麼吧。”
邵秦臉上的吃驚是不掩飾的,大概是想不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連理想的權利都沒有。
周乘風就跟他解釋,“我們家公司經營的挺好的,可我跟姐姐哥哥差的太遠了,我出生的時候,格局已定,加上我純粹找事。我知道他們的難處,乾脆不想,反正,我怎麼過也衣食無憂。”
他以為邵秦肯定會跟張二林一樣,感歎一句,“原來豪門生活也不易啊。”哪裡想到,邵秦卻微皺著眉頭,格外認真地看著他問他,“那你真正的理想是什麼?你想做什麼?”
他解釋,“我知道,你要跟著父母的安排走,可那終究是父母的安排。你自己呢,你喜歡什麼嗎?就那種發自肺腑的,不掙錢也要做的,籃球嗎?”
一個問題,把周乘風問熱了。
沒人問過他這個。
從一開始什麼都安排好了,所以他才這麼玩世不恭,不願意多看一眼書,不是覺得自己足夠聰明,是覺得無所謂。
周乘風猶豫了一下,沒有張口就回答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才認真地說,“我也不知道哎,我得好好想想。”
邵秦居然還很同意,點著腦袋說,“得認真想想,現在還不晚。”
那樣子居然很可愛。
周乘風就覺得自己八成傻掉了,他居然覺得邵秦可愛。恰好海底撈的外賣到了,人家服務挺周到的,連鍋都帶來了,幫忙收拾好了,才撤退。
就這一會兒,周乘風臉上的紅終於退了,可心裡卻是打著鼓,自己這是怎麼了?這不對啊。
邵秦已經坐到了對麵,開始用公筷把肉下鍋,也不知道是蒸汽蒸的,還是天熱的,邵秦的臉紅撲撲的,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想到這裡,周乘風又掐了自己一下:想什麼呢!
可他也知道,不對勁了。
所以這吃的也沒怎麼吃儘興。到了九點多兩人吃飽了,他就撤退了。
等著一出門,他就打了輛車,順便給張二林打了個電話。那頭張二林正眼巴巴的等著消息呢,一接電話就問,“邵秦沒事吧。”
周乘風就大體把事情說了,張二林也很是氣憤,一聽就罵邵天成,“真不是東西。”
等著這波說完了,周乘風才開始點題,問張二林,“二林,你瞧見蔣海玉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
張二林不明就裡,回答,“不就跟你看餘瀟瀟一樣嗎?”
周乘風:……
他就發現,好像談不下去了。張二林那頭半點沒發現端倪,還在那兒自顧自的說,“就是覺得她特彆好看,時時刻刻想見她,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見她,有好東西想給她,她要受欺負了我肯定能挺身而出……”
周乘風在那兒算了算,邵秦是好看,可又不是他一個人覺得好看,全校都這麼覺得,第一條不對。想見他?也沒有,見他還不如二林多。第二條也不對。受欺負了挺身而出倒是有,可那是皇甫峰太欺負人。
他最終得出了結論:完全對不上號!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