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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是魚米之鄉,又盛產絲綢,然而就連那種富庶之地,江綰幼時也見過許多人衣衫襤褸,窮困潦倒。
可沈玦此刻腳踩著王忠禮尋來的上品雲錦緞,麵上沒有一絲旁的表情,淡然自若地坐到太師椅上,末了還回過頭來朝江綰招了招手,笑眯眯問她,“怎的不過來?”
江綰斂了眸走過去,站到沈玦身側的位置。
王忠禮看了看二人,悄然招呼手下退下,順手將石室的門也關了。
“王爺可知,一匹雲錦緞,抵得上掖城普通人一年的用度麼?”
沈玦把玩折扇的動作一頓,看了看兩人腳下的綢緞,鳳眸微眯,懶洋洋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說罷,他長腿隨意伸展開來,雙手交疊在腦後,輕蔑地勾了勾唇:
“天下人過得如何,於我何乾,本王自是做不到像奕兒那般心係天下,這閒散王爺本王當得甚是舒心,何必自尋煩惱。再說了——”
他漫不經心朝她一瞥,“姝兒姑娘何時竟關心起這些來了?你現下最該琢磨的,不應該是如何討本王歡心麼?”
沈玦那一眼看過來時,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江綰還是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她心底微顫,竟有些莫名心慌。
從前她在外祖家所受的教育和熏陶都是心懷天下,為眾生請命,這也是她十五歲便能成為周朝唯一一個前朝女官的原因。
而她當初之所以能接受沈奕,也是因為當初她覺得沈奕和她一樣,為人清正自持,心係天下百姓。
這種責任感幾乎是被刻進了自己骨子裡,方才看到沈玦踩著雲錦走過去時,她忽然想起少時在江南和沈玦初識時,他是個連溫飽都難以維持的十七歲的落魄少年。
那時她尚不知,當初的半個白麵饅頭,竟讓她和他此後糾纏了那麼多年。
所以她方才才會鬼使神差地問出那些話,險些叫沈玦生了疑。
江綰掐了下手心,忽而輕笑,語氣妖嬈:
“王爺這次可是會錯了意,我方才那些話的意思是,王爺如此出手闊綽,俊美多金,姝兒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麼能讓王爺更喜歡姝兒一些才是,畢竟呀——”
江綰輕輕勾了勾沈玦的衣領,微涼指腹在他鎖骨處輕輕劃了一下,活脫脫一副紅顏禍水的模樣,嬌聲道:
“王爺除了那方麵弱了些,其他方麵在這世間可是沒幾個人能比得了的了。”
沈玦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慢條斯理地側頭。
男人白皙脖頸微微抬起時能看到隱約的青筋,他還保持著唇角的笑意,精致五官在昏暗燭光下暈染出一絲模糊。
與他對上視線的瞬間,江綰隻見男人唇角浮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暗眸內深不見底:
“姝兒可是說錯了,本王在任何方麵,都無人能比。隻不過——”
沈玦嗓音透著一絲惑人的沙啞,低聲輕笑著一字一頓道:“你不配而已。”
江綰笑意愈甚,“王爺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折辱我的?”
沈玦收了視線,神色恢複成憊懶的模樣,仿若剛才的冷意和壓迫感從未存在過一般。
他隨手指了指刑台上的男人,慢悠悠道:
“當然不是,今日帶你來,是讓你來替本王行刑的。”
“行刑?”
江綰一愣,視線隨著沈玦的手指看向刑台上之人,仔細端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沈玦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