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要她死也未必我們動手。...)(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704 字 7個月前

那倒也是不錯。

牽著馬,聽著馬蹄輕快地踏在青石路上,衛薔笑著說:

“懷中據有數萬銀,腹內卻是空空,好笑,好笑。”

再看看四周坊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刀:

“興衰更迭求富貴,不如兩餐溫飽……唉,顧予歌啊顧予歌,今日行歌他們跟我說想回北疆,我也想回北疆,你當年又如何呢?從前你與說在長安孤影伶仃於世外,我如今竟與你有仿佛之思。”

夜風乍起,衛薔深吸了一口氣。

“此地紅塵,終非吾鄉。”

身穿羅衫的美貌女子牽著一匹好馬,手中拿著一把長刀,在夜色將臨的東都成了一道風景。

見有人避讓自己手中的刀,衛薔脾氣極好地一笑,將刀插回在了馬鞍一側。

河水穿洛陽而過,崇業宣範兩坊中間楊柳垂煙,流水潺潺,恰餘暉如蓋,映得石橋如畫,衛薔走在上麵,沒看見什麼風景,隻覺得自己今天穿的衣裙實在是囉嗦。

卻沒想到,在彆人的眼裡她已經成了一道風景。

宣範坊靠外牆的一座木樓上,穿著白色長袍的書生接著晦暗餘暉看向坊牆之外,隻見風吹廣袖隨柳舞,人影與水共窈窕,不由誇讚到:“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東都風物果然不同,這美人也美得格外驚心動魄。”

他身後站了幾個穿著普通麵相也極普通之人,其中一人低聲說:“大人,如今我們在梁國兵部的灰鴿已廢……”

目送美人漸走漸遠,書生直起身,雙眼仍是看著窗外,低聲問:“他是如何被發現的。”

“何鄲意圖挑撥衛臻和衛行歌的關係,卻被衛行歌反咬他意圖插手禁軍,灰鴿是被牽累的。”

書生冷笑了一聲:“牽累?我讓他在兵部搜集兵馬分布、掌握輜重動向,他倒好,將自己當成了智計無雙的蘇秦張儀之輩,不好好當他的灰鴿,偏要當隻合縱連橫到處炫耀的孔雀,身陷梁國朝堂黨爭,他哪裡是被牽累致死?他是自作聰明而死!”

小樓上一片靜寂。

“此番同州至河中府一線暗樁全部被拔,你們可聯絡了北疆的灰鴿?我不北上,都不知道我們‘不留行’竟已淪落到了如此地步,殺人不成,反倒被端了一個接一個。”

書生並不算疾言厲色,那幾人的額頭上已經微微冒了汗,低聲說:“大人,我們聯絡了北疆,如今還沒有回信,河中府烏鴉領命截殺衛臻,沒想到衛臻早有準備,怕是在同州我們就露了行跡。”

“同州?”書生仿佛有些怕冷地攏了一下衣襟,斯文和氣又平平無奇的臉上掛著譏誚的笑,“你們也太小看那定遠公了,北疆的灰鴿這些年傳出來過什麼有用的消息嗎?怎麼就突然能探到衛臻的南下之路?怕是他們前腳傳了消息出來,後腳人家定遠軍的斧子已經砍在他們的脖子上了。”

“不……”

“你覺得不會?看來是這大梁滿朝的廢物慣壞了你們。前些年,定遠軍才占了五州之地,就已經讓人無縫可鑽,好不容易送進去的灰鴿也是廢鴿,更何況如今呢?畢竟當初的衛臻才十九,現在她是二十七,是個一肩擔了梁國大片江山,隻會更老辣堅毅的年輕女子,不是那些行將就木隻會一年比一年更昏聵的老匹夫,連這一點都參不破,也難怪她走到哪,我們不留行就死在哪。說到死……”

書生抬起頭,看向四位下屬,一個一個看過去,看得他們每個人都戰戰兢兢,他突然笑了一下。

“同州與河東府死得無聲無息,此番事連個問罪之人都沒有。”

“咄。”隨著一聲悶響,一支□□洞穿了剛剛與他對答的那人右胸,那人連一聲痛呼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在地上死了。

書生攏了一下袖子,臉上還帶著一點笑:“頂罪之人我都替你們找好了,若是接下來的事還做不好……”

餘下的三個人跪在地上,連忙道:“大人放心,我們必拿下衛臻人頭!”

“嗯?”書生挑了一下眉頭,道,“這倒不必了,以我等在北地之力殺不死她,要她死也未必我們動手。”

晚鼓起,坊門落,書生看向紫微城的方向,緩聲道:

“定遠公怕是不是放過我們,她在東都之時,你們都蟄伏起來,不可再有動作,傳信紫微城,全力查清梁帝中毒一事真偽。”

“是,大人。”

陶鍋裡扯開的麵條與沸水同滾,衛清歌用長筷挑了一下,又將一把切好的青菜抓緊鍋裡,稍煮一會兒,她將麵與菜都從鍋裡撈出來,放進了一旁的湯碗裡,湯裡飄了油花,還有幾片羊肉。

“哪有出去吃席回來還餓肚子的?我這羊湯本想明日再給您做湯餅的。”

灶房門檻上有人抱膝而坐,正是大梁堂堂一品鎮國定遠公,她穿著一件灰色的衣袍,眼巴巴看著衛清歌手裡的海碗。

衛清歌不許她坐在風口吃飯,她便站起來,跟著碗溜達到了院中石桌旁。

“這些世家太不實在,一碗一盞裝得飯菜不夠果腹的,那烤羊看著氣派,一群仆從切來再送進來,一次也就一點點,等得人心慌。”

小姑娘坐在衛薔對麵,隨著她所說的想了想,連忙搖頭說:“都不讓人吃飽,這哪裡是讓人吃席,分明是在折騰人。”

“對對對。”衛薔大啜一口湯餅,熱氣入腹,她長出一口氣,雙肩一鬆,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你和行歌他們吃飯了嗎?”

衛清歌點點頭,說:“吃過了,我們和陳貓貓一起買了杏酪粥還有大肉硬餅,那個餅吃起來像咱們那的肉夾饃,隻是肉不像咱們做的那麼酥爛……”

趁著衛清歌說話的功夫,衛薔已經喝了半碗湯餅,她抬起頭,舉著筷子說:“說起來,肉夾饃還是你們顧師起的名字。”

“嘿嘿嘿,對呀,顧師會做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都有稀奇古怪的名字,越管事說過,顧師她是天下一等一的古怪孟浪之人。”

兩片花瓣被夜風吹下,飄搖一番落在了衛薔那拆了螺髻後卷曲的頭發上。

衛薔輕笑了一下,說:“她呀,也是天下一等一的有趣之人。”

衛清歌看著花瓣,小聲說:“家主,等我們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去長安給顧師上香啊?”

再次端起了海碗的手又將碗放了回去。

衛薔低著頭,長長的羽睫在她眼下拉出一片長影,遮蔽了眼中的傷與痛。

“好。”

片刻後,她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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