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二合一)(“聖人召衛臻,與我這定遠...)(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12278 字 7個月前

北疆的弩,南吳的毒……這些羌人若是什麼都不想沾,隻怕動手的也是旁人。

男人輕聲說:“毒我自然是有的,可是阿昌,你們要毒做什麼?”

這屋中熱得一如往昔,拓跋昌喝了口自己水袋中的水,說道:

“沈先生,我們這來了幾隻不通人話的狗,如今正是與薛家爭鋒的時候,我們隻想暗地裡解決了他們。”

男人似乎是信了。

待拓跋昌走了,熱意翻滾的屋內,男人從榻上下來,打開窗,看向了遠處。

“不通人話的狗……裴道真,薛重,拓跋……”

心中默念著,他忽然一笑。

“定遠公,我避你鋒芒一路避到了西北之地,此地怎麼有了你那刮來的風?”

他將一摞書放在了窗前,又將窗關上。

深夜,有人小心掃著雪到了他的麵前。

“首領,今日拓跋部來了些蠻人,拓跋部起初有些怠慢,後來卻設宴招待,這些蠻人住的極深,輕易不出門,和上一批來西北的蠻人大為不同。”

蠻人。

男人笑著說:“我知道了,孫棋死了嗎?”

“首領放心,孫棋已經畏罪自儘。”

孫棋就是那個站出來說自己用羌人的弓殺人的守門文官,他本是南吳派來的探子,沒想到他在這西北荒僻竟另外成了家,生了叛出之意,男人來了西北立刻察覺了他的所想,以他妻子性命逼他去死。

“嗯……他那妻子……”

“孫棋之妻在家中已經數日沒有吃喝,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了。”

男人站在關了燈的屋中,看著爐火明滅,笑著說:“不錯,他們既然夫妻情深,也該同生共死,這般餓死,也算體麵。”

待那人走了,男人緩緩轉身,看向屋內。

“蠻人帶來了北疆的弩,羌人要用南吳的毒,說到底,他們是要借梁國的刀,又或者是,砍梁國幾刀。”

想通了各方所想,男人慢慢坐在爐火前。

“若是北疆的弩殺了薛重,定遠公,你可敢南下自辯?還是……乾脆反了他大梁?”

說話時,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把小弩,若是衛薔見了,隻怕能立刻認出來,這正是她在東都得到的那支箭所配的弩。

……

“大梁還需要反麼?”衛薔反問坐在自己麵前的老者。

老人年有六十上下,須發半百,精神卻極好,隻是似乎有些畏冷,斜靠在爐火旁的木椅上。

“元帥你可不要欺老朽,不管顧小友到底與你說過些什麼,老朽可還記得你是想‘揮刀一指萬軍從,低眉叩璽問皇座’,怎麼?如今是真沒了這般心思?”

“問皇座?”低頭在火爐上烤栗子的衛薔笑了,“韋老,我當初想問問那趙曜為什麼要殺了我全家,現在皇座上的人都換了。”

衛薔稱作“韋老”的人名為韋衍,二三十年之前也是天下聞名的名士,他出身京兆韋氏,半生逍遙未曾入仕,直到定遠公遇難,蠻兵南下,他深見世間之苦,便騎馬,想為北疆百姓做些什麼。

那年他已經五十歲了,衛薔見了他,隻當他是個酸腐文人,又聽說他隻會做詩文,便隻讓他給孩子教識字,沒想到這五十多歲的風流老頭兒還很有些才乾,那時越霓裳還未接手內政之事,林重華更是還遠在南吳,韋衍算是衛薔在北疆的第一位大管家,他看似不羈,行事卻端方,甚是受北疆百姓愛戴。

後來的越霓裳、林重華等人也都曾受教於他。

七八年前,韋衍生了一場大病,便漸漸從總管、軍師位置上退了下來,如今每旬去州學講兩日的書,算是安閒度日。

“韓氏謀反遲遲未滅,隻怕其他人也會心動,元帥,我們就一直這般按兵不動,看著他們廝殺?”

“不。”有栗子被烤開了殼,衛薔在掌心裡翻來覆去顛著把殼去了,送到了韋衍的麵前,她自己又拿起了一個,“我這定遠公忠君報國,怎會坐視不理?我已經安排了一個文書,每日給我寫一請戰的奏本送往東都。”

“哈!元帥,若是東都不準……隻怕那送信的馬都夠你心疼一年的。”說話時,老人笑著吃了栗子。

“東都自然會準。”衛薔又烤了一把栗子,麵上帶著輕笑,“陸蔚同是兩京世家之人,又手握太原,定然不會被重用,至於旁人,節度使們各有盤算,不然也不至於到現在還讓韓家的兵堵著絳州,唯二能有辦法剿滅叛軍的,隻有北疆和西北,偏偏西北羌人又亂起來了,那就隻有我們能用。”

“等等。”韋衍突然叫住了衛薔,“薛將軍從北疆借去了五千精兵要伺機鎮壓拓跋氏,西北就算亂……”

“就算?”衛薔看看盤中的鬆子,這還是她從平州帶回來的,沒想到韋老又拿出來招待她。

“韋老,薛重有了錢,又有兵,拓跋氏忍不了他,他也忍不了拓跋氏……我借了他兵,我也在那如柴薪堆一般的西北點了火。”

韋衍突然睜大了眼,看向麵前的年輕女子。

“元帥,你給西北安排了羌人通蠻的戲碼,難道不是要薛大將軍趁機整治了拓跋氏?”

“蠻族都通了。”衛薔抬起頭,皺著眉,“韋老為何以為拓跋氏會束手就擒?他們又不是真的羊。”

韋衍坐在椅上,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了,衛薔借兵給薛大將軍,怎麼他也以為定遠公是為了平息事端?

這可是衛薔!?

“元帥啊……”韋衍一歎,“下次您可彆在老朽吃栗子的時候說這等大事了,老朽還想多活兩年,好得見你一統天下的那一天。”

“好。”衛薔點點頭,“吃鬆子。”

薛重忙了幾日,總算將將穩住了統萬城裡的羌人各部,這又想起了裴道真,請他赴自己與羌人八部之宴。

這也許是後世史書上永遠說不清楚的一日。

因為,就連自認為是策劃者的裴道真,在事後都說不出清楚這一日的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他不知道,這一日所發生的諸多事端,到底意味著什麼。

首先,是薛重的酒中有毒,幸好酒液灑在了銀筷上,他才逃過一劫。

薛重立時就讓人圍住了全場。

隨後,有兩支冷箭先後射向了裴道真和薛重,兩箭都射偏了。

薛驚河當即去拿人,摘了那人帽子,大喊一聲:“這不是羌人!”

羌人拓跋部首領當即拔刀殺向薛重,薛重奮起抵抗,前一刻還是賓主儘歡的筵席,立刻成了殺場。

裴道真被崔鐵山護送著後撤。

這時,場中第三支箭再次射向薛重,薛重僥幸躲過,卻被羌人趁機砍了一刀。

與此同時,五千精兵包圍了統萬城羌人聚居之地。

拓跋踐侄孫拓跋昌帶兵反抗。

戰火從統萬城中燒向四方。

靈州羌兵嘩變。

薛重下手書令綏州城下的一萬多精兵回防西北。

後方少了掣肘,叛軍一鼓作氣奪下了整個絳州,直逼晉州。

十二月十六日,叛軍奪下晉州。

十二月二十日,叛軍南下,劍指洛陽。

河陽節度、昭義節度出兵南下抵擋,皆未敵叛軍。

同光七年的最後幾日似乎格外的冷。

讓人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個冬天結束,大梁失去了長安。

洛陽城下,五萬禁軍誓死守衛東都。

洛陽城中,聖人的執筆的手仿佛被凍傷了。

同州八年正月初一,鎮國定遠公被詔令南下出兵平叛。

接到聖旨的時候,衛薔正在家中癱著,這個冬天有些冷,她著涼了,又是發燒,又是咳痰,年都沒有好好過。

“著令鎮國定遠公、北疆五地都統衛臻為洛陽防禦使……”

“咳咳?”

燒得迷迷糊糊的定遠公縮在床上,輕聲說:

“聖人召衛臻,與我這定遠公家大娘子衛薔,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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