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定遠軍湛盧部,領命護衛...)(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821 字 7個月前

柳城外駐守的兩隊蠻兵約有兩千人欲要增援柳城,被早有準備的純鈞部攔在了柳城之外,雙方在柳城外擺開陣仗廝殺。

騎著馬求援的斥候被承影部截殺在了山林之中,屍體被拖走,隻在鬆樹的皮上留了一道血痕。

馬被各種怪異的爆炸聲驚得嚇不能再騎,這極大地損耗了蠻族人的戰力和戰意,城中各處,蠻族四散奔逃,被定遠軍和昔日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漢奴追趕。

柳城內,兩個沒來得及逃出城的漢子衝進了柳城西的一處院落。

“這就是迭剌部藏那些漢人書的地方,劉懷,我們在這裡真的能不被發現嗎?”

穿著錦袍的蠻族漢子生得五大三粗,卻膽小至極,此刻卻戰戰兢兢看著自己身旁清瘦的漢子。

清瘦漢子窄臉圓眼,一看就是漢人長相,他壓低聲音道:

“耶律大人,咱們不是要躲在這裡,咱們是要在這裡點火,據說定遠公每到一處都要收斂當地藏書,這裡著了火,等堵在西門的定遠軍跑過來,我們就能跑出去了!”

姓耶律的蠻族漢子聽得似懂非懂,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隻能聽劉懷的。

劉懷從懷中掏出了火鐮,先拿起一本書點燃,然後塞到了蠻族漢子手中:“大人你往那邊去,火燒得越大越好。”

蠻族漢子抬手舉著被燒著的書走向書架,在他身後,劉懷已經舉起了短刀。

帶著一個蠻人他逃不掉,還不如用他的命給自己換一條生路,殺了他再說蠻族要燒書,誰還會在意自己是誰呢?

就在劉懷將要刺下去的時候,有人搶在他前麵一箭射在蠻族漢子的身上。

劉懷渾身一抖,猛地跪在地上:“定遠軍大人明鑒,小人劉懷是被蠻族從雲州擄來的漢奴,這蠻族要焚燒藏書館,小人……”

“劉懷,十三年前被掠來了柳城,因你精通梁律,被耶律釋魯看重,七年前迭剌部與定遠軍在平州交戰,你假扮尋常漢奴靠近了定遠軍純鈞部,最終探得情報轉給了釋魯,險些讓平州百姓再無南歸可能。”

說話的是一名女子,她自幽深小道中走出來,半邊被灼燒過的臉看著極為可怕。

在她身旁還有四個著甲握弓之人。

劉懷一眼就認出這些人是定遠軍將士。

看著他們將火撲滅,劉懷不禁冷笑:“楚元秀你替蠻人管理織造坊,不也成了蠻族的幫凶?你今日能帶著這些定遠軍招搖過市,怎麼不自省一番自己的罪孽?”

被叫做“楚元秀”的女子慢慢走近,繼續說道:“四年前六百漢奴外逃,你再次如法炮製,假裝自己不過是個普通漢奴,探得此事告訴了蠻族,還沒來得及逃脫的六百漢奴就被儘數砍去了頭顱。”

“三年前你為搶得釋魯的信賴,誣陷漢奴欲反,又斬殺其中二百餘人,你用漢人的血去鋪就自己在蠻族的平步青雲之路,劉郎君,我說得可對?”

劉懷一時竟說不出什麼,他如果認了,如今這局麵便是必死無疑,絕無生路,若是不認……

看著楚元秀,劉懷真是想不明白,這個陰沉醜陋的女子怎麼竟是定遠軍埋在營州的釘子。

有她這不知何時一筆一筆記下來的人在,自己說與不說,都是個“死”字罷了。

“哈,楚元秀,你這克死自己阿娘的孽畜……”

見劉懷和那個蠻族漢子一並被捆了起來,楚元秀對身旁的定遠軍兵卒說道:“越管事讓我幫你們找到這藏書之處,我也做完了。”

從藏書之地出來,天已亮了,看著一隊一隊衣衫襤褸的蠻兵被押解路過自己麵前,楚元秀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幾年前定遠公從麟州一路東進,一路打到了平州,便有不少漢人聞訊擇機南逃。

楚元秀的父兄便是在六年前的一個深夜連同其餘二十餘男子一同南逃,隻留了她和母親留在柳城的織作坊裡。

那年楚元秀十四歲,父兄跑了之後她阿娘拉著她一起上吊,楚元秀不肯,阿娘說她活著以後也是受苦,不如乾乾淨淨地死了才痛快。

楚元秀是怎麼也不肯死的,她聽見過阿爹與阿娘爭吵,她也見過阿爹縮著肩膀站在帳篷口,然後蠻族的大人們提著褲子從裡麵出來。

她也知道自己兄長為什麼能被安排去種樹而不至於上戰場……因為阿娘長得好看。

十歲之後,阿娘就不讓楚元秀在家門前呆了,每天她都要在帳篷後的空地上待到入夜。

阿娘瘋了,因為父兄走了,拿走了家裡全部的糧食,無聲無息就走了。

阿娘瘋了,所以就要拉著她一起去死。

十四歲的楚元秀舉起燃著火的木棍往自己臉上貼,她瞬間聞到了自己頭發被點著的聲音,還有焦糊的肉味,她疼得慘叫把木棍扔到地上,阿娘抱著她哭,她疼得幾乎暈過去,隻能咬著阿娘的衣服。

“阿娘,我不想死。”

第二天,蠻族發現了男丁外逃,把她們這些家眷用繩子綁了在木台上,用鞭子抽打。

因為身上的傷,楚元秀燒得迷迷糊糊,恍惚看見阿娘奮力擋在她的身前,用單薄的身子替她抵擋鞭子。

那日,她的眼前也是這般模糊。

今年二十歲的女子孤零零站在秋日柳城的街上,距離她不遠處,喊殺聲還未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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