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剩下叛軍都不見了的是河中府陳氏的部曲。
他們將此事稟告了陳季梁, 陳季梁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那叛軍的殘部被逼到了絕境轉而攻他們河中府。
便又使人將此事告訴了金吾衛上將軍和護國節度使。
趙源嗣和程珂怎麼也沒想到,一夜之間兩萬多叛軍就不見了蹤影。
不僅人不見了, 連刀槍武器都不見了,空蕩蕩的黃河岸邊隻剩了他們兩部被曬出了屍油的屍體。
這兩萬人又不會抱著他們的武器跳了河, 就隻有一件事能做了。
騎著馬站在臭氣盈天的戰場上, 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北麵。
北麵過了中條山就是絳州所轄之地,絳州的定遠軍好大的胃口。
絳州多了兩萬精壯,龍十九娘子並不輕鬆,絳州曾被叛軍所占,不少人結下血仇, 這些人不能在絳州久留,要分批送回北疆。
可如今天氣正熱,在這樣的時候趕路,不止被押送的人辛苦, 連押送的人也不好過。
好在龍十九娘子提前知會了在晉州的巨闕部, 仆固瀾回北疆之前交代過他們要聽龍十九娘子調度, 聽說要分批押送俘虜, 他們連夜趕製了數百輛木柵車,木車上加了頂, 坐在裡麵的人好歹不至於被曬著。
趙源嗣和程珂的奏本送到東都的時候,叛軍的第一批俘虜已經上路了。
這兩本奏本和衛薔占下同州後寫的奏本是同時送到的。
文思殿裡,皇後看了奏本, 冷冷一笑:
“好, 好得很!我們大梁的定遠公厲害, 不僅連奪四州,又在綏州圍困著叛軍頭目, 還兵不血刃收了兩萬多戰俘,厲害啊!厲害!”
將奏本甩到案上,皇後看向左右文武:
“各位有什麼想說的?”
文思殿內安靜了片刻,皇後極愛的鑲金漏刻徐徐滴下水來,兵部尚書仿佛被打醒了一般說道:
“皇後娘娘,定遠公占了同州,正好可揮軍向西,攻打盤踞耀州的逆賊竇茂。”
皇後笑了。
“繼續向西?攻打耀州?”
她一拍桌案站起身來,金紅色的羅裙緩緩流淌在文思殿內的石磚上。
“打完了耀州,她是不是還能打羌人?打西北?戰無不勝定遠公,我們高居廟堂,自可高枕無憂了?”
尚書令薑清玄道:“皇後娘娘,竇逆麾下有叛軍數萬,定遠公以兩萬兵力占下同州,卻難與竇逆力敵,不如下令靜難節度、鳳翔節度皆聽定遠公調度,令其早日平叛。”
“早日平叛?”
皇後看向薑清玄,深吸了一口氣。
光祿寺卿於崇看在眼裡,隻覺得皇後下一刻就要大聲罵道:“我讓定遠公平了叛,她再反叛我又該如何?!有誰能平叛?!”
是了,如果說定遠軍南下輕取晉州、絳州,還令人心中有兩分“定遠軍果然是與蠻族百戰而不敗的強兵”之類的驚歎,那等定遠公突然揮師南下,連取了延州、~州、坊州、同州四地,還將韓重山團團圍住,他們大梁滿朝文武心中便不由得由驚而轉懼。
這般鐵騎,若是東進,拿下洛陽,要幾日?
連於崇這曾經想過定遠公不如乾脆叛了的,此時都不由得有些憂懼,他是想看定遠公掀了趙氏江山,卻不是想看她明日就派兵到洛陽將他們上下都抓為階下囚。
站在殿中,皇後問尚書令:
“若是不動定遠公,以靜難、鳳翔兩位節度使之合力,竟拿不下那竇茂嗎?”
四下無聲,卻已經是答了她的所問。
皇後氣笑了:
“偌大朝廷,竟拿不出個平叛之人?!今日爾等裝聾作啞之態記於史書之上也是千古笑話!”
中書侍郎杜曉突然道:“啟稟皇後娘娘,臣知有一人可平叛。”
皇後轉身看向他:“誰?”
隻見杜曉彎腰在地,道:“聖人乃天子,天命所歸,自有天威在身,若是他禦駕親征……”
“禦駕親征?”皇後看向杜曉的眼神猶如看一個瘋子,“聖人體弱,如何能受親征勞頓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