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西的神都苑衛瑾瑜從前在東都的那兩年也來過, 不過那時候先帝還在,她又還是個小孩兒,跟在趙啟恒的身後隻管吃吃喝喝就好。
現在她算是成人, 衛薔又搞出了這般聲勢,騎馬在神都苑中, 衛瑾瑜可真是比身為肅王的趙啟恒還要威風。
第四次被趙啟恒停下馬轉身讓她彆躲, 衛瑾瑜扁著嘴說:“王爺師父,你可體諒體諒你徒弟吧,我在北疆少見外人,可受不了這陣仗。”
趙啟恒平素端方,唯獨麵對衛瑾瑜沒了脾氣, 他還真信了衛瑾瑜是羞赧,歎氣道:“你都是要談親事的人了,怎能還做這等扭捏之態?”
衛瑾瑜還是扁著嘴:“那王爺師父就舍得讓我去跟這些趨炎附勢之人周旋?可見是不肯心疼我了。”
說話就說話,她還作勢要踢趙啟恒的馬尾巴, 可見是被慣得無法無天。
趙啟恒不說話, 騎著馬就往前走, 兩旁侍從都戰戰兢兢, 生怕他是被定遠公世子惹出了火氣。
走了百丈遠,又有一群大臣說要拜見定遠公世子, 一看肅王臉黑得仿佛是被火熏了三天三夜,便紛紛退開了。
如是再三,衛瑾瑜跟在趙啟恒的後麵哈哈哈笑出了聲。
“王爺師父果然疼我, 連這冷臉都借給我防身用。”
趙啟恒回頭看她:“瑾瑜你也不必頑笑, 此時不同以往, 東都多少雙眼睛都看著你,你若是不拿出幾分定遠公世子的氣概, 還不如辭了這世子位,隻安心給我當徒弟。”
偌大東都,也隻有肅王趙啟恒還信定遠公世子衛瑾瑜是個羞赧好欺的。
衛瑾瑜笑著說道:“王爺師父你是說若我今天惹了禍事,你也會護著你徒弟我的,可對?”
趙啟恒沒說話,衛瑾瑜自然知道他是默認了。
兩人到了明德宮前下馬,路過一處正在歌舞的高台,衛瑾瑜看向台上的穿胡裙跳舞的女子,口中嘖嘖有聲道:“中原女子骨架纖細,又少吃羊肉,這胡舞跳得徒有其型,也就隻能騙騙東都這些沒見識的。”
台下一穿著錦袍的漢子轉身看過來,冷聲道:“不知是哪來見不得人的小子,也敢貶低淳於大家的舞?這胡舞可是淳於大家兩代人在烏護遊曆所得,你又知道什麼?”
“哈?小爺我可是見過胡人的,什麼烏護,蠻人,羌人,H人,大蕃人,我可是連龜茲人都見過的!”
說話間,衛瑾瑜抬手指著台上的舞姬。
“你們中間那幾個女子分明是學了飛天的打扮,還赤著腳,這也是胡舞?”
漢子大怒道:“這是佛舞與胡舞相合而得!在胡舞中加此段乃是為聖人祈福,何等沒見識的小子,竟敢這般指指點點?!”
眸光從那些額心點了紅點的舞女身上劃過,衛瑾瑜冷冷一笑:“不倫不類罷了,借了個給聖人祈福的名頭就敢踩人!我可是定遠公世子,在北疆見識的可多了,還敢說我沒見識!”
一聽衛瑾瑜亮出了身份,那漢子喉中一梗。
這時,一女子緩步走來,穿著一身湖藍衣裙,臉龐看著有四十歲上下,行走間卻身姿矯健輕盈無聲。
“見過定遠公世子,奴是淳於行,受齊國舅保薦而幸能入宮獻舞,自認見識淺薄,舞道不精,蒙國舅抬愛罷了。”
所謂齊國舅就是聖人原配齊皇後的長兄,與如今的皇後衛薇相比,齊皇後生前不管是家世底蘊還是身後的權勢都微不足道,齊家不過是一小小世家,當初齊氏嫁給默默無聞的七皇子,都是他們家高攀,後來齊皇後病死,這齊國舅也不爭名逐利,隻每日享樂,倒是在歌舞一道上頗有識人慧眼,皇帝對他這種“廢物”向來寬仁,宮中每有大事,都讓他協同籌備歌舞。
那錦袍漢子自然就是齊國舅了。
見淳於行居然先低了頭,他大聲道:“衛氏小兒,我妹妹是聖人原配,你那姑母在我妹妹牌位之前都要行妾禮,你也敢在我麵前猖狂?”
“我姑母?誰”衛瑾瑜左右一看,笑著問,“可是定遠公?”
齊國舅喉頭又是一梗。
趙啟恒一直在旁站著,見有人要以身份壓衛瑾瑜,他淡淡道:
“瑾瑜,不必與閒雜人等多言,聖人還在等我們。”
齊國舅一見肅王,臉色又變了變,彎腰行了一禮。
“肅王,您……”
趙啟恒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著衛瑾瑜就走。
衛瑾瑜掙了掙,回頭對那齊國舅做了個鬼臉。
“還敢拿我姑母說事?下次再見,小爺打爛你那馬臉!”
明德宮前竟然敢口出狂言,這是何等囂張跋扈!?
齊國舅忍了又忍,見左右都看著自己,他一拍大腿道:“我今日就不信了,我們齊氏還能被這小兒踩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