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女子被欺過你們就要當她低...)(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8781 字 7個月前

他身旁的女子臉上卻並無得意之色。

“郡王是在東都呆久了才覺得麟州每日有變,其實離東都還差得遠。”

“國公過謙了,我實在覺得當麟州的百姓可比在東都舒服多了。”

衛薔看見的是麟州的雞肉、豬肉供給分攤到每個人的身上還不到洛陽的一半。

趙啟悠所見的卻是麟州最窮困的百姓也能拎了一道肥膘回家榨油,隔了三四日還能吃半隻雞,而且,麟州沒有人行乞。

雖然不學無術了些,作為皇子,聖人之言還是讀過幾本的。

《禮記?禮運》“大同”一章寫“……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他從前以為是騙人的,如今卻覺得北疆似乎便是這等“大同”之地。

兩人一路行到城南書肆,趙啟悠見衛薔停下了腳步。

“《繡天記》給我一本。”北疆之主如此說道。

書肆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繡天記》這本書雖然也是《平虜冊》的作者所寫,卻與從前故事一概不同,講的是一個名叫“楚繡兒”的女子故事,楚繡兒原本是一個精於刺繡的少女,豆蔻年華,父母正在為她議親,突然蠻人南下,父母皆死,楚繡兒被母親的身子死死地擋在了地道之下才得以逃生。

楚繡兒隻是個連水桶都提不起的弱女子,又如何能被家人報仇?她逃亡路上遇到一個蠻族騎兵,那蠻族意欲將她掠走做妾,被楚繡兒伺機用針刺瞎了一隻眼睛。

繡針細小,藏於指間難被察覺,楚繡兒逃難路上遇到一對母女將被蠻人□□,她想起了自己阿娘,一把撕開自己的衣裙勾引了蠻兵追她入林,她以針刺傷了那蠻人卻還是失了身,在將針刺入了蠻人的後頸之後拔了其腰間的刀將之殺死。

待楚繡兒從林中出來,隻見一人正在擦劍上的血,那人正是專門刺殺落單蠻人的遊俠兒陸窮。

此時的楚繡兒大徹大悟,決心刺殺蠻人為自己爺娘報仇。

陸窮本不想帶她,可楚繡兒看似柔弱卻極為悍勇,甚至願意以身做餌讓陸窮行刺殺之事。

終於,陸窮答應了教楚繡兒武藝,她根骨不佳卻用針極好,陸窮便將劍法化成針法教了她。

半年後楚繡兒學有所成,陸窮出去打獵卻兩日未歸,楚繡兒含淚收起行囊,從此做起了刺殺蠻人的行當,一開始是散兵,後來一日她被人獻給了一位將軍,楚繡兒隱忍數日,終於趁這將軍沐浴之時用毒針將他殺了。

此部夷離堇派自己兒子來查明此事,楚繡兒做害怕之態,一抬頭卻見是當初被自己刺瞎了一隻眼的蠻人。

……

《繡天記》依然是章回格式,第一冊講楚繡兒學藝之後刺殺蠻族將軍,第二冊講楚繡兒虛與委蛇引得夷離堇父子二人反目,她趁機殺了夷離堇逃出部落。

哪怕書中對楚繡兒諸多溢美之詞,這個柔弱又堅定的女子依然在北疆的讀書人當中掀起軒然大|波。

有人說寫這樣的角色是給北疆抗擊蠻族之戰抹黑。

也有人說人被逼到絕境反殺蠻人的女子在北疆也不該被忘記。

有人說這刺殺之法是是旁門左道。

也有人說血仇當前能以旁門左道之法複仇也是壯士,定遠軍中不就有以刺殺成名的主將?

在這般的爭論聲中,楚繡兒之名傳遍北疆。

如今,衛薔掏出錢,接過了一本《繡天記》。

一旁一中年文士摸了摸胸口,清了清嗓子,問道:“元帥、元帥看此書……”

衛薔見他一副試圖講道理的樣子,道:“怎麼,這等好看的書旁人看得,我看不得?”

“不……元帥乃清正……”

衛薔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同是年少失家,若我沒有這一身武藝,隻怕連楚繡兒十分之一都不如,這等堅毅之人,如何不清正了?”

手中捏著那本書冊,衛薔環顧四周。

“再說了,那《平虜冊》裡申將軍與一眾女子輾轉,你們看得神思不屬,也無人與我說那是壞了定遠軍的名聲,可見是知道申將軍並非真人,怎麼,這楚繡兒一入了爾等的眼,爾等立時想起該如何教化身邊女子了吧?清正……還敢當麵給我掛招牌,我又哪裡清正了?我最初起兵之時連蠻人的幼童都不放過,也配稱一聲清正?你們不如問問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人我清正不清正。”

元帥聲音平平,一眾人卻都聽出了怒氣。

有人看向那最初說話的文士,恨不能讓他將剛剛說的話連著舌頭一並吞回去。

“爾等在蠻族刀下苟延殘喘是清正,女子困於天生被蠻族欺淩便是不清正,哪怕手刃蠻族首領,你們先盯著她清正不清正……”

衛薔的腰間挎著刀,她看向麵前那些買書的男男女女。

天已經暗了,旁人甚至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早說過,北疆是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決不許有人將北疆人分出三六九等,女子被欺過你們就要當她低一等?也不過是要踩著旁人的血顯出自己‘清正’罷了。我說得可對,桑書士?”

那中年男人羞愧掩麵。

一旁的書肆老板笑著說:“明明自己是提前數日來問《繡天記》的,還敢說這書中人物不清正?不清正你怎盼了那許多日?”

書肆內外哄堂大笑起來。

衛薔也笑了。

“桑書士既然這般‘清正在心’,我送你一號――‘清正公’。”

四下裡又是一陣笑聲。

書肆老板將燈籠點亮掛了起來。

街上鱗次櫛比屋簷下也紛紛掛上了燈。

燈火幽幽,那人掩麵奔走。

書肆老板笑著道:“元帥,從此以後再敢詬病那些‘楚繡兒’的,便是有了字號了,都是‘清正公’。”

站在書肆外看向站在燈下笑著的女子,趙啟悠的手捏緊了自己的袖子。

趙啟悠啊趙啟悠,你皇兄可是已經做了大死,你可千萬彆想不開,也陷進了這天下第一等的死劫之中。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時,一騎飛馬從城門外飛奔而來。

路過書肆,來人一勒韁繩,翻身下馬,單膝跪在了衛薔的麵前。

“啟稟元帥,我定遠軍龍淵、龍泉二部已占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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