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洛陽(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10360 字 7個月前

說完,他在棋盤上落子:“不必提我,隻說是你想的。”

衛瑾瑜笑了:“曾外祖說得這般有理,為何不讓我告訴姑母是您說的呀?”

薑清玄看了衛瑾瑜一眼:“你以為我是在說笑?我不知你姑母心中如何有如神如佛之念,可男人,尤其是有錢有勢有家業的男人,我可看得太多啦,他們啊,神仙不渡,輪回不收,合該挫骨揚灰才好。”

衛薔還年輕,一心向前,薑清玄卻並非如此,他知道一個極好的政事是如何一步步變壞的,也知道大梁的國庫是如何一點點被掏空的,口中說的是男女之事,何嘗不是想借衛瑾瑜之手提醒自己的孫女世家宗族若不殺滅就定有死灰複燃的那一日?

衛瑾瑜點點頭,笑著說:“曾外祖放心,我定好好寫給姑母。”

薑清玄仿佛放心了:“所以那薛驚河……”

“身高腿長,麵容俊美,事事順著我姑母說,也算我姑母大半個知己。”

“嗯,那挺好。我又贏了一局。”

聽薑清玄這麼說,衛瑾瑜連忙低頭看棋盤,果然,她大龍被斬,死得淒慘。

薑清玄笑嗬嗬道:“來,再下一盤。”

衛瑾瑜連著又輸了三盤,薑清玄的興致越發高了起來,下棋這種事他浸淫數十年,勝了衛瑾瑜這樣的新手自然是有些勝之不武,可是,贏終究是贏,歡喜縱然有幾分淡,也還是歡喜。

正在撿棋子的時候,他聽衛瑾瑜突然說道:“方才聽曾外祖的意思,也覺得姑母會成天下之主。”

薑清玄笑著道:“北疆三十多萬鐵騎,昔日曹操渡江南下號稱百萬大軍,定遠軍一個打十個是足夠的,這樣的強兵若是還不能踏平南方諸國,倒是枉費了你姑母近二十年的經營。”

“那您呢?”衛瑾瑜一字一句問道,“定遠軍之主一統天下之日,您這大梁的百官之首,又會在何處?是高居廟堂,還是躬耕田野……”

“小瑾瑜啊,你實在高看了我了,我年過古稀,半截入土,那時早就墳塋生草。”

薑清玄還是笑嗬嗬的。

“你啊,不必刺探我這老朽之人將來如何自處啦。”

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老人慈愛地看著自己的曾外孫。

大梁滅國之時已經近在眼前,阿薇卻越發擅弄權柄,若是阿薇真的放不下,他這一把老骨頭舍了命,也不會讓她們兩個姐妹兵戎相見。

要是不能勸服阿薇放下,他就綁了阿薇,再舍了命去換她的活命罷了。

衛瑾瑜看著薑清玄,隻見他笑容滿麵,心中突然一冷。

天氣越發冷起來,文思殿裡火盆燒得殿內如暖春,聖後坐在寶座上突然覺得鼻子發癢。

琴心見了連忙讓人將靠寶座太近的火盆都送到一旁,又讓人端了兩盆水放在殿裡。

聖後看了水盆一眼,道:“不必這麼熱,不冷即可,聖人那要留意些。”

聖人有咳喘之症,大德殿內用的是走熱水的銅管。

琴心低聲道:“娘娘放心,大德殿內一應都妥當,聖人說夜裡冷,石將軍又在屋外加了火盆。”

“用的是什麼木頭?”

“回娘娘,尚書省侍郎鄭裘進了些不起明火不生煙的好炭,前幾日已經給聖人用上了。”

聖後點了點頭。

正說著,突然有一太監小跑到了文思殿,跪在殿外求見聖後。

“聖後娘娘,聖人突然咳喘不止,石將軍在火盆裡找到了毒草,請聖後娘娘做主!”

聖後扔了手中的筆大步走出文思殿,連車轎都揮退了,騎上一匹馬就往大德殿去了。

宵禁時分,金吾衛叩響了鄭府的大門。

“尚書省侍郎鄭裘與南吳勾結謀害聖人行謀逆之事,罪不容赦,即刻擒拿。”

自從柳妤帶走了鄭家的大半家財和他的一些妾室仆從之後,鄭裘便覺天下女子都是害人之輩,發賣了自己剩下的妾室和婢女,買了新妾回來,過不了幾日又覺她們有害人之心,又提腳發賣。此事又大傷他的顏麵,鄭裘無心政事,每天躲在宅裡拿新妾取樂,因柳妤投了定遠公,他也恨上了聖後,給宮裡送的也不過是些木炭。

不成想,就是這些木炭為他惹下大禍。

鄭裘隻穿著中衣被扔到大牢裡,都還懵著,他怎麼就成了謀逆之人?

紫微城裡聖後還守在聖人的床邊,大德殿外伺候聖人的在寒風中跪了一地。

石菩跪在地上與聖後說聖人的情形,說一句在地上磕一個頭,額頭上已經磕爛,地上一團血漬成了黑色。

“一個韓氏,一個鄭氏,聖人寬仁,他們卻感念恩典……”

聖後用帕子擦了擦聖人的脖頸:“著令刑部、大理寺與攝政王同理此案,鄭裘身後還有什麼逆賊,務必查清。”

吩咐完了審案之事,聖後一雙眼看著聖人,對石菩說道:“按理,你們與謀逆案有牽連,該一並殺了才是,石將軍你伺候聖人這麼多年,我有心賜你自儘,也算全了你二十多年的忠心,可聖人定是不願的……”

石菩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奴婢有負皇恩,萬死難贖,是聖人恩典在讓奴婢留下一條賤命,奴婢從今以後一定小心謹慎……”

“削去將軍銜,你也不必任大德殿總管了,以後儘心照顧聖人,再有差池,你全家陪葬。”

“謝皇後娘娘!”石菩又磕起頭來,血從石板上濺開的聲音都似乎清晰可聞。

看著喝了藥麵色潮紅昏睡的聖人,聖後擺擺手讓石菩也退下,她坐在床邊,仿佛是要仔細看看聖人的模樣。

沒人知道她在說什麼。

“七郎,你還記得嗎,我曾經你跟你說過,我願意當你毀掉世家的一把刀,現在我想明白了,當刀,哪比得上當拿刀之人,你看我,我不就用你當刀,讓河陰鄭氏煙消雲散嗎?”

隔著帕子,她伸出手,捏住了趙啟恩的脖子:

“鄭氏之外,冀州裴氏、河中陳氏、同州駱氏投了北疆,齊州呂氏、綏州韓氏、鄜州林氏都被殺光了,晉州魏氏衰敗,兩京世家還剩下河南於氏、許州錢氏、並州陸氏、涿州井氏和欒州李氏……”

看著趙啟恩掙紮不得,衛薇想起了當年掙紮不得的自己。

一家又一家,她一個個拜了過去。

她拜有禦史的於家,拜出了相爺的鄭家,拜家中有宮妃呂家……院牆那麼高,大門那麼大,沒有一家願意給十一歲的衛家小女兒打開。

還有趙氏。

還有害死了她爹娘大兄的趙氏。

她鬆開了手:

“七郎,你一定要多活些日子。”

她輕聲呢喃,仿佛世上最深情的愛妻。

走出大德殿,衛薇將帕子扔在了殿外的火盆裡。

活著眼睜睜看著她剿滅世家,殺了趙氏的所有人,才是他趙啟恩應有的歸宿才對,她盼了十幾年,定要看見才甘心。

想著那時情景,衛薇幾乎要笑出聲來。

琴心來扶她,她抬頭看著夕陽將落在紫微城的城牆之下,輕聲道:

“聽說鄭裘與光祿寺卿於崇走得近,想來於家必有他同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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