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著馬車回到孟府,盛卿卿仍舊如芒在背,好像孟珩仍舊用那雙刀光劍影的眼睛看著她似的。
也許是因為見過了孟珩,孟府的幾個姑娘也都異常沉默,下馬車時,幾人全然沒有說話便帶人回了各自的院子裡。
唯獨孟娉婷走之前看了盛卿卿一眼,她輕聲道,“你在孟府這些日子,多陪陪祖母吧。”
盛卿卿甜甜笑著道了謝,自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珩擺明了不喜歡她——雖說也沒怎麼給孟六姑娘麵子,但針對的卻是盛卿卿一人——那孟府許多人對盛卿卿的態度自然會相當地不友善。
隻有孟老夫人這尊孟府裡最大的神才能夠護得住此時的盛卿卿了。
盛卿卿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進了門見除了青鸞空無一人,才長歎了口氣。
青鸞不明所以道,“姑娘,怎麼了?汴京的戲不好聽嗎?”
“我沒聽。”盛卿卿搖頭,“你從我爹娘口中聽說過孟府什麼不好嗎?或者……和孟珩有什麼過節?”
青鸞茫然地搖了搖頭,“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孟府……夫人和老爺向來是避諱談起的,至於大將軍,就更沒聽說了。若是他真和夫人老爺有什麼關係,來江陵打仗時,總該來上柱香吧?”
“我也是這麼想。”盛卿卿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個不停的額角,坐到椅子上沉思了會兒,才道,“多備些紙墨,接下來幾個月咱們就陪著外祖母禮佛抄經了。”
千不是萬不是,孟老夫人也是盛卿卿在孟府最大、唯一的倚仗。
即便孟珩看她不順眼,隻要孟老夫人不開口趕盛卿卿出去,她便能裝作無事發生。
抱著這個想法,盛卿卿接下來的日子幾乎隻在自己的院子和孟老夫人的院子之間來回跑,彆的地方一概不去,天亮便出發,黃昏才回院,雖說抄得手都快斷了,但到底是見效的。
這一段時間以來都沒什麼人找她麻煩便是證據。
盛卿卿不信孟老夫人不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但老夫人不知道想著什麼選擇了縱容,盛卿卿自然也不會推辭,便裝聾作啞地在孟老夫人院裡沉心抄著一章又一章的佛經,權當修身養性。
——大不了就真躲到嫁人那日。
盛卿卿倒真無所謂自己嫁給誰,她並不想飛黃騰達滿身富貴,隻要對方是個能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的人便是,這話她也同孟老夫人說過。
等嫁了人,她這個表姑娘就和孟府關係不大,跟孟珩就更是如此了。
可天不遂人願,這日盛卿卿抱著紙墨去孟老夫人院子的路上,被孟娉婷的丫鬟喊住了。
那丫鬟身形輕靈,還藏在暗處,小聲叫了盛卿卿之後便告訴她,“今日大將軍來給老夫人請安了,盛姑娘晚些時候再過去吧。”
盛卿卿恍然道謝送走孟娉婷的大丫鬟,站在原地有些犯了難。
不去,費了孟娉婷的好心。
去吧,盛卿卿真不想再惹孟珩不快。
很顯然,不知為何,但她盛卿卿的存在就是對孟珩的一種冒犯。
盛卿卿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去花園裡等一會兒,他事務繁忙,請安想必不會待太久的。遠遠看見他前腳走了,咱們就後腳過去外祖母院裡。”
青鸞應了是,抱著紙墨陪同盛卿卿到花園裡,收拾了個尚算隱蔽的地方暫坐了下來。
盛卿卿抬臉眺望兩眼,正好能看見孟老夫人院門的房門,才放了心,低頭抽了張紙疊起紙船來。
青鸞左右看看,道,“這兒景色真不錯,園子可真大,怎麼都沒人來呢?”
盛卿卿低頭專心致誌地折紙,隨口答道,“咱們出來得太早了,等下午光景,我記得三舅母便很喜歡在這兒喂魚賞景。”
“那位呀。”青鸞點頭,“她對姑娘還挺照顧,送了不少東西來呢。”
盛卿卿聞言抿著嘴唇輕輕笑了,同平日裡對外人的笑容不太一樣,“那她是個好人,她喜歡的地方果然不錯。”
青鸞跟著點頭,乾脆也幫著盛卿卿折紙船打發時間,主仆二人埋頭折紙,將抄經的事情暫時給拋到了腦後。
孟老夫人倒真不是很介意盛卿卿是否每日都準時準點地來她院中,更何況今日她引以為豪的寶貝孫兒先一步來給她請安呢。
孟珩雖然對其餘人不假辭色,在孟老夫人麵前勉強克製住自己的脾氣,有問必答,除了略顯冷淡、少了親昵之外倒也還算融洽。
隻是日上三竿,明明連著準時到孟老夫人院裡的那個人卻一直沒出現,孟珩往門口看了兩眼,多少透出點煩躁來。
“對了,”孟老夫人在旁悠悠道,“那個江陵來的丫頭,我聽娉婷說你不太中意?”
孟珩收了視線,頓了頓才答,“她那樣的,怎麼嫁人?”
夢中的盛卿卿來汴京確實是為了嫁人,但夢裡她挑的夫家可相當不怎麼。孟珩在夢裡看“自己”捏鼻子忍了,想想後來盛卿卿的下場便想立時砍了她的“未婚夫”。
……也不僅僅是夢裡那位未婚夫,光是想想盛卿卿嫁人,孟珩胸腔裡的黑火就能一路燒到他五臟六腑。
盛卿卿要嫁人?嫁什麼人?什麼人有資格娶她?
這天下,有什麼人能——
“教教便是了,丫頭聰明,學得快,又生得好看。”孟老夫人緩聲道,“她無父無母,嫁得好了,對孟府也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