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那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到了。”壯漢十分肯定地說。
盛卿卿拗不過他,可看著那鴉雀無聲的院裡院外,心裡又多少有點瘮得慌,猶豫片刻後隻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在人群不遠處停了下來。
常年不離開自己院子的孟老夫人就站在門外,她拄著拐杖,麵上帶著兩分強自按捺住的焦急。
在孟老夫人的身邊站著寥寥幾人,都是孟府裡的主子,沒有外人下人,顯然是被驅散了。
盛卿卿的視線迅速在眾人身上都繞了一圈,才低聲給孟老夫人請了安,“外祖母。”
孟老夫人的心思都掛在院裡,聞言快速掃了盛卿卿一眼,從鼻子裡唔了一聲便轉開視線,“你怎麼來了?”
盛卿卿才剛張嘴,將她一路帶來此處的壯漢便道,“我請盛姑娘來的。”
孟老夫人這才回過了頭,她仿佛第一次見到盛卿卿似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對壯漢道,“這是我的外孫女兒,剛到汴京。”
壯漢略一點頭,誠懇地低頭拱手行禮,“懇請老夫人同意盛姑娘一試。”
這兩人來往說話的功夫,盛卿卿便察覺到周圍人複雜的視線陸續落在了自己身上。
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慶幸,這些人裡甚至有的已經悄悄將通往院裡的路給她讓了出來。
盛卿卿輕輕出了口氣,遙遙越過院門往裡看了一眼。
屋門緊閉,裡頭一點動靜也沒有,悄無聲息得叫人害怕。
盛卿卿不是沒腦子,她自己也是怕的。
可那是將江陵從東蜀軍鐵蹄下硬生生救出來的孟珩,承人之恩的盛卿卿能在他平安無事時對他敬而遠之,可孟珩若遇到危機,她卻沒辦法就這麼隔岸觀火。
更何況他明明是眾人趨之若鶩想要討好的對象,犯了病時卻人人恨不得就立刻同他拉開三十丈遠,多少叫盛卿卿心中有點不忍。
孟老夫人沉吟了半晌,有些遊移不定。
孟珩這是老毛病,過會兒便自己會好轉;而盛卿卿雖說同她不算親近,但也是孟老夫人曾經最疼愛的女兒的唯一血脈,孟老夫人不願讓她這般隨意地去冒險。
——彆的不說,如今人人都知道孟珩在這時惹不得、靠近不得,那都是因為有過前車之鑒的。
誰願意真拿性命去賭?
“卿卿,你若不願,外祖母不會逼你。”孟老夫人慢慢地說。
盛卿卿扭頭看向孟老夫人,同她對視一眼後,牽起嘴角笑了,“謝外祖母關心,我就進去探上一探,若不行,再退出來。”
壯漢如蒙大赦,低頭朝盛卿卿一揖,“謝盛姑娘!”
盛卿卿看了看他,想自己確實受得起這一禮,但還是禮貌地錯開步子,才朝院門口跨出了第一步。
她一開始走得極慢,一步步仿佛如履薄冰,可等到靠近屋門的時候,盛卿卿心中卻突如其來地平靜了下來。
說到底,孟珩同她見過兩次麵,雖總是凶巴巴冷冰冰的,但到底也沒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她沒什麼可怕他的。
想到這裡,盛卿卿伸手將麵前緊閉的屋門推開了一邊,立在門外往裡看了一眼,試探地輕喚,“大將軍,我進來了。”
屋裡無人應聲,盛卿卿頓了頓,還是抬足邁了進去。
門在她身後合上,仿佛將盛卿卿窈窕的身影一口吞沒在了裡頭。
屋裡頭窗也沒開一扇,即便是青天大白日的也顯得有些陰沉,盛卿卿走了兩步才摸索出道路,邊走邊尋找著裡頭孟珩的人影。
她見孟珩兩次,對方都穿著深色的衣服,今日若也如此,倒是有點難找。
外屋很快掃過一遍,盛卿卿輕吸口氣,看向了靜悄悄的內屋,舉步靠了過去。
她輕手輕腳地打起竹簾時,裡頭終於傳來一聲響動。
盛卿卿腳步一頓,她是經曆過戰亂的人,知道那是兵器出鞘時的聲音。
“誰?”孟珩沙啞的聲音從裡麵傳來,陰鷙冰冷,能叫人渾身血液都被凍僵。
“我是……”盛卿卿停了停,用最輕柔無害的聲音喚他,“大將軍,我是盛卿卿。”
孟珩沒再說話,盛卿卿也沒再動,她耐心地等待了許久,才聽見孟珩再度開口。
“進來。”他說。
這兩個字似乎比先前更低沉了。
盛卿卿向裡走去,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打著珠簾的手舉得都有些酸痛。
她隻走了幾步,就看見正坐在桌邊、將長刀放在桌上輕輕撫摸的孟珩微微抬了臉,長刀在他手腕輕動間映出一道弧形的冷冷寒光。
孟珩沉沉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