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魏仲元一幅即將要被嚇得暴斃的樣子,盛卿卿不得不往前邁了兩步,小聲喚孟珩,“大將軍。”
孟珩早做足了準備,陰鷙地轉臉將殺氣往盛卿卿身上壓了過去。
這是在做戲,絕不是報複。他想。
盛卿卿果然在原地怔了一怔,而後略顯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兩息後,她像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仍舊朝孟珩露出了笑容,“您還記得我嗎?”
孟珩記得上次自己對她說了什麼。
可讓他在清醒時對盛卿卿說出“過來”這話,孟珩是打死也做不到的。
於是他壓低聲音威脅,“滾。”
還彆說,孟珩裝得挺像。若麵前人不是盛卿卿,他的的確確就這個態度。
孟大夫人緊張得在一旁捏緊了手,不知道自己帶著盛卿卿前來、方才又將她勸上前去是不是個好選擇。
一來,大夫人確實希望盛卿卿能治好孟珩的病。
二來,她也怕盛卿卿做不到,反叫這小姑娘受傷受驚。
孟大夫人正猶豫躊躇時,就站在孟珩兩步開外的盛卿卿卻偏頭往她這裡看了一眼,往魏仲元的方向一歪腦袋示意。
孟大夫人會意,讓人上前趕緊借著這時機將癱軟如泥的魏仲元帶走。
可兩三個下人剛剛架住魏仲元要往外拖,孟珩就開口道,“他不能走。”他頓了頓,盯著魏仲元,“繼續喝。”
這是真要用酒淹死魏仲元的意思了。
“我陪大將軍喝吧。”盛卿卿插話道。
孟珩心想裝什麼裝你哪會喝酒。
可這句話一說完,盛卿卿就又向他靠近了一步。
孟珩按住了長刀,他從喉間再度發出警告,“離我遠點。”
“您看看我,”盛卿卿輕聲細語地說,“我不會傷害您的。”
孟珩在沙場上殺過七進七出,還真沒見過比盛卿卿更能叫他痛的人。
可他還是忍不住轉臉去看了盛卿卿的眼睛。
那真是一雙叫人看了便忍不住發出讚歎聲的翦水秋瞳,漫天繁星好似都爭先恐後要落在這汪夜色的眼眸裡,賦予她一身凡人所不能及的光輝一般。
而此刻,這雙眼睛裡隻映著孟珩一個人的影子。
光是這個念頭就叫孟珩胸中脹痛起來。
孟大夫人趁著孟珩注意力被吸引的功夫,飛快地打著手勢讓人將魏仲元抬出來,也不管好不好看地,從盛卿卿身後唰一下將人帶遠了。
孟珩不是沒注意到。
可於他,盛卿卿到底比什麼都重要。
見至少那快被酒淹死的年輕人已脫離險情,盛卿卿也鬆了口氣,她邊打著手勢讓孟大夫人先帶著所有人離開,邊朝孟珩的方向傾了傾身。
見孟珩渾身緊繃、卻沒更多的動作,盛卿卿才又向他邁了小半步的距離。
眼前的孟珩幾乎就和上次在孟府見到時一樣生人勿近、滿臉冰霜,可盛卿卿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她試探著用上次同樣的方法對待孟珩,“我能不能坐到您邊上?”
孟珩沒答話。
他知道他上次說了什麼。
【過來。】
沒得到回應,盛卿卿便當作是默認,她儘可能動作輕柔緩慢地坐到桌邊和孟珩相鄰的位置,完成這係列動作後,她朝孟珩笑出了人畜無害、誰也頂不住的小酒窩,“您還喝酒嗎?”
孟珩還是一個字也沒說。
他心裡想,如果盛卿卿能一直這樣,他就能裝瘋一輩子。
見孟珩始終沉默,黑黢黢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盛卿卿也有些沒了轍,她將麵前散亂的杯盞稍稍收拾一下騰出一塊空地,而後才道,“那我就陪您坐一會兒?”
“……”孟珩動了動喉結,他扯動乾澀的喉嚨聲帶,一字一頓地說,“過來。”
盛卿卿不由得垂眼瞧了瞧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孟珩坐著的那張椅子,心想她過去待在哪兒?
腹誹歸腹誹,盛卿卿也知道這時候的孟珩危險得很,不得逆毛摸,隻得起身將自己這邊的椅子往孟珩身邊搬,細胳膊細腿的搬得頗為艱難。
孟珩看得不耐煩,伸手抓住椅背一提就拎到了自己身邊放好,那對盛卿卿來說連拖帶拽的重量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盛卿卿手上一輕就沒了重負,她斂了裙擺重新坐下,這回幾乎是和孟珩肩並著肩,隻是男人比她高出一頭,沉凝肅殺的視線也因距離拉近而更有侵略性起來。
“手。”孟珩又說。
盛卿卿側臉看他,將自己的左手交了出去。
孟珩一下子捏住,又沒忍住去摸她手心裡的傷痕。
“你來救魏仲元?”他問。
盛卿卿往先前魏仲元坐的地方瞥了一眼,想也知道這應當就是孟大夫人說的“魏家”人。
雖不知道孟珩和魏仲元有什麼過節,但這時候盛卿卿再蠢也不會對這個問題點頭的。
她輕笑著道,“是為了救大將軍而來的。”
“我不用你救。”孟珩停頓了一下,到底沒忍住,“我是你殺的。”
話一出口,孟珩就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