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猜到了魏二公子的來意, 聽他這麼神來一句時, 盛卿卿還是適當地在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來。
原本一言不發的魏仲元在後頭急得跺腳, “二哥你怎麼這般開口!”
魏二公子奇怪道, “你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我開門見山有什麼不好的?”
“魏三公子,當真如此?”盛卿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將視線落在了魏仲元的臉上。
魏仲元抬頭看了她一眼,飛快地轉開了眼睛,支吾道, “盛姑娘見諒, 我並不是……你是個極好的姑娘,是我自己……”
他說得含含糊糊, 聽得魏二公子在旁著急, 他揮了兩下手,乾脆地道,“你反正就是不想娶, 我沒說錯吧?”
盛卿卿立刻跟上一句,“魏三公子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她早看得出魏仲元的性格,隻要彆人在他麵前表現得強硬些, 他就說不出反對的話,轉而渾渾噩噩被人牽著鼻子走。
魏仲元是不可能當麵對她說出“不娶”這兩個字來的, 他太過靦腆了。
盛卿卿想要讓這人順著她的意思去做也太容易了。
果然, 在魏二公子和盛卿卿的兩廂逼問之下, 魏仲元臉上表情變得相當糾結起來, “我對盛姑娘並無不滿, 二哥的話也並不是那個意思……”
盛卿卿笑了起來,撫著胸口道,“我還以為魏三公子討厭我呢,嚇了一跳。”
“盛姑娘自然是極好的,但我對孟府……”
“我外祖母可是相當滿意魏三公子,對您讚不絕口呢。”盛卿卿無中生有地誇了兩句魏仲元,道,“三公子不必憂心。”
魏二公子咋舌,“盛姑娘,我三弟的意思是,他怕大將軍,所以不敢娶你——你看,他光是站在孟府門口都怕得兩腿打擺子了,你一個孟府的表親,能指望他啥?”
盛卿卿將視線移到了魏二公子的臉上,朝他和善地笑了一下,“魏二公子說的這些,我想讓魏三公子親口說出來給我聽。”
“我說的就是——”魏二公子皺眉,不耐煩地催促魏仲元,“你不是剛才和我這麼說的嗎?怎麼現在又遮遮掩掩?”
“我方才同二哥說的,也不是詆毀盛姑娘的話。”魏仲元急道,“二哥替我的說的話本就有所偏頗了,還……還強行拉著我來孟府尋盛姑娘,叫人何等難堪!”
他說著,不自覺地悄悄瞥了一眼盛卿卿的臉上神情。
盛卿卿將交疊的雙手置於身前,鼓勵地朝他笑,“我相信魏三公子不會叫我難堪的。”
魏仲元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處油然而生一股勇氣,對身旁魏二公子道,“二哥,我若是對定親有什麼不滿,自然會自己同母親說的,不必二哥操勞傳話。”
魏二公子愣了一下,隨後臉唰地青了,他難以置信地罵道,“還不是你怕大將軍怕得沒了骨頭,聽說盛姑娘選了你就惶惶不可終日,我好心幫你,你還反咬一口說我對你不好?隻敢在背後嘀嘀咕咕,當著漂亮姑娘的麵倒是硬氣起來了,你當誰不知道你是個什麼脾氣?”
魏仲元被魏二公子幾乎指著胸口罵了一頓,氣得漲紅了臉,卻隻被他戳著後退了半步,沒有回嘴。
“魏二公子慎言,這可是人來人往的街上。”盛卿卿看魏二公子罵完,才出言阻止道。
魏二公子恨恨收了聲,他轉臉對盛卿卿道,“不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好,但就我三弟這個樣子,盛姑娘真敢嫁?不怕婚後跟他一起裹著窩囊委屈的日子?不如嫁給我,我雖——”
“魏二公子,”盛卿卿掛著笑打斷了他,“我已擇好人選了。”
魏二公子猛地住了嘴,他盯著盛卿卿看了兩眼,藏在眼底的情緒終於浮上了表麵,“你也不過是孟府可有可無的表親,若不是看你這張臉的份上,哪有資格嫁給我當正妻?我隻是稍微抬舉你兩句,你就以為我真的把你當成什麼世家貴女來捧著舉著了?”
看這人瞬間變了一張麵孔,盛卿卿心中倒也淡定得很:這魏二公子還不如三皇子呢,至少後者是個光明正大的草包色鬼,而魏二公子還要假模假式地給自己披一層風流倜儻的皮在身上。
“二公子說得對,若不是魏夫人親自來孟府尋我,我原本也不是打算要嫁到魏家去的。”盛卿卿意有所指地道。
魏二公子牙疼似的嘶了一聲,他脫口罵道,“要不是聽母親說娶了你便是家□□臣,我才不今日拉下臉來找你,真是晦氣!”
盛卿卿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動。
她早懷疑魏家老幺對她的過分殷勤裡有著魏夫人叮囑的影子,今日歪打正著從魏二公子嘴裡得到了證實。
功臣?
魏二公子好似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他罵完這句仍不解氣,在腦海裡搜刮了幾番,終於又想起另一件和盛卿卿相關的事情,張口就道,“彆人家姑娘至少家裡還有父母送嫁,你一個孤女,對著我有什麼可傲氣的?聽說你家裡人活著時也不過邊關守城的小兵,就算他們在這兒,也不敢和我多嗆一個字!”
盛卿卿願本還噙著笑意思索魏夫人的事情,聽到魏二的後半截話,她倏地將思緒掐斷抬了眼,黑白分明的眼裡沒有一絲笑意,“我父親在世時也有五品官職在身,敢問二公子如今可有一官半職能壓過我父親?”
遊手好閒的魏二一噎,隨即嚷嚷著道,“不就是個帶兵的?什麼守城軍,我早聽說過,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叫東蜀軍破城,笑死人了!”
“魏二公子這話說得輕鬆,想必是因為沒見識過那時人間地獄的場景。”盛卿卿慢慢地道,“守城軍抵擋得慘烈,被燒成火人的有,被箭射得連臉都爛了的有,被踏成了肉泥的也有,被砍成好幾塊的也有。江陵城的街道上,說一句血流成河沒過鞋底是再真不過了。這些魏二公子連想都想不出來是什麼樣吧?”
她說得細致,魏二不自覺地低頭瞧了一眼腳下帶著溝壑的地磚,仿佛看見磚縫中流淌的都是粘稠的鮮血,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