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不由自主地和孟四爺對視一眼, 麵上露出些許浮躁來。
孟雲煙當年雖是在沒告知任何親人的情況下一走了之,也確實是將孟老太爺和孟老夫人氣了個半死, 但那“逐出孟家”也終歸隻是句氣頭上的話。
想要將一個人驅出家門、名字從族譜上劃去, 照律法還是相當繁瑣的。
孟府當年並沒有對孟雲煙這麼做。
因此, 孟雲煙的名字當然還完完整整地留在孟府的族譜上。
孟四爺原本隻想打著這個幌子恐嚇一番盛卿卿, 誰知道她竟然一點也不上當, 沉了沉臉, 道, “族譜?她犯下那般大錯,又嫁給了彆的男人, 難道還想將孟府留給她的嫁妝也歸於自己名下?”
“那你想怎麼?”孟老夫人陰沉地問。
孟四爺彎腰低頭對孟老夫人行了一禮, “兒子以為, 雲煙在逃婚私奔時,就已將這些錢還給孟府了, 這些自然是孟府的錢, 合該由孟府人保管。”
孟老夫人被他氣笑了,“怎麼,你意思說, 我不是孟府的人?”
“母親當然是孟府人了,可我這馬上要嫁出去的外甥女便不是。”
盛卿卿聽了半晌,沒從孟四爺的話中聽出要錢以外的意圖,不由得好奇道, “照四舅舅這麼說, 我母親交由外祖母保管的這些, 該由孟府大家均分是嗎?”
胡氏立刻條件反射地道,“當然不是!”
盛卿卿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便不是什麼公不公平之說了。我還當四舅舅是想將另外三位舅舅喊過來,一同商量怎麼分錢呢。”
——這拿一份,和四份全部拿走,差的可有點多。
四房見財起意想要一口吃成個胖子也就罷了,卻口口聲聲想將自己擺在仁義道德的祭壇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盛卿卿無視了胡氏的怒視,她和和氣氣地建議道,“其實我也不太需要這些身外之物,若是能讓孟府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話,便分了吧。”
孟四爺和胡氏的臉色同時變了。
“你耍什麼花招!”胡氏喝道,“這麼多錢,你舍得放?”
“不過是些死後也帶不走的東西罷了,於我而言哪有親人來得重要呢。”盛卿卿笑著道。
孟老夫人神色一凜,“不可”兩個字都已經到了嘴邊,門外嬤嬤匆匆進來通報道,“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來了。”
“——你居然真敢!”胡氏愕然了一瞬,伸手直指盛卿卿鼻子罵道,“你這是看著反正錢也保不住了,就破罐子破摔?”
盛卿卿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來之前有沒有時間去喊人,四舅母應當很清楚吧?”
胡氏皺眉放下手,正要再說話就被孟老夫人打斷了。
“讓她們你都進來。”孟老夫人說,“既然老四家的覺得我瞞著你們,那就乾脆捅開來說吧。”
原本和孟四爺商量好用“捅穿出去”來威脅孟老夫人和盛卿卿就範的胡氏有些慌張地和身旁的孟四爺對視了一眼。
若真被孟府其他三房知道了這事,錢就會被分走,全然夠不上要給胡貴妃的數目了!
孟四爺緊皺眉宇朝胡氏使了個冷靜的眼神,轉臉看著孟府的另外三位夫人從外麵走了進來,道,“大嫂二嫂三嫂一同來給母親請安,這是什麼好日子?”
孟二夫人輕輕地笑了一下,她說,“彆的院裡我不知道,我院裡今日忙著清掃落葉呢,再不掃去埋了,那些掉落的葉子恐怕都要爛了。”
這話幾乎就是指桑罵槐地在說胡氏是顆老鼠屎了。
盛卿卿訝然:孟二夫人看著跟水做似的,居然用話紮起人來這麼疼。
孟三夫人站在最後,她動作小心翼翼地護著還未顯懷的肚子,道,“今日注定熱鬨,我便想著四弟妹這麼費勁巴拉的,我總得來捧個場。”
“坐下說話。”孟老夫人道。
盛卿卿上前幾步扶著孟三夫人坐下,動作十分小心。
孟三夫人畢竟年紀不小,卻是第一次懷胎,萬事都謹慎得不行,若無大事,一個月都不會出一趟院子。
今日她會來福壽園,大抵是為了給盛卿卿撐腰。
想到這裡,盛卿卿便心中一暖。
儘管到孟府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逐漸找到了久違和家人相處的感覺。
孟三夫人動作不明顯地在盛卿卿手背上拍了一下,動作像是安撫。
即便本來對著氣勢洶洶的孟四爺和胡氏時並不覺得害怕瑟縮,盛卿卿還是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孟四爺有句話說錯了。
他覺得孟府其餘人知道這筆巨款後都會和他一樣見財起意、四分五裂,然而孟大夫人卻是和盛卿卿同一天知道那大筆錢財的存在,卻從來沒有過要搶奪的心思。
大抵度量越小的人,看彆人便越覺得度量小吧。
“四弟和四弟妹來找母親請安得也很勤快,我尋思我不能落下,乾脆喊上大家一起來福壽園嘮嗑。”孟大夫人揮了揮手,她揚眉道,“方才說什麼呢?外間聽著聲音不小。”
“我聽著,是四弟妹的聲音說‘耍花招’。”孟二夫人柔柔地說。
胡氏轉了轉眼睛,又和孟四爺交換了個眼神。
盛卿卿立在孟三夫人身旁笑了起來,“是我剛說了句大實話,四舅母不信,便說我耍花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