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麵前這麼喊, 不太好意思。”盛卿卿出了武定侯府才小聲地對孟珩解釋道, “武定侯夫人剛剛還在同我說,孟府其他姑娘們都不敢喊你堂兄,我本是不打算說出來的, 結果說漏了嘴。”
盛卿卿不解地蹙眉,這種普普通通的失誤本不該這麼輕易地叫她犯出來的。
“有什麼不好意思?”孟珩平靜地問。
盛卿卿想了想,給他舉例道, “就好比珩哥哥平日連名帶姓地叫我, 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一句‘卿卿妹妹’,難道不叫你掉一身雞皮疙瘩?”
孟珩:“……”他張了張嘴, 像是正要念出那四個字似的, 又在盛卿卿的注視下緊閉了嘴唇。
他發現這麼親近的稱呼還真不好隨意說出口來。
光是在腦子裡演練了一遍,就讓孟珩的胸口發燙起來, 像是有什麼小動物要從底下掙紮著跑出來撒歡似的。
盛卿卿背著手看了孟珩半晌, 見他啞了聲, 笑吟吟道, “你看, 是不是叫人不好意思?”
孟珩高深莫測地盯了她片刻,“這稱呼可不是我想出來的。”
明明是盛卿卿第一次見麵時甜蜜蜜軟乎乎地對著他自己喊的。
盛卿卿:“……”她扭開臉當做什麼也沒聽見,“該回孟府了。”
她說著便往馬車上爬,半路被人在後腰輕輕地托了一把, 原本還有些艱難的動作頓時變得輕而易舉, 就像整個人變成了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似的。
穩穩地站住雙腳後, 盛卿卿立刻便鑽進了車廂裡。
而後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她又將簾子掀開一條小縫探出頭來,輕聲道了句謝。
孟珩立在馬車旁又思索了一個新的問題。
越和盛卿卿拉近關係,他就越開始發現她同最開始認識時的微妙差彆。
夢中的盛卿卿不是眼前的盛卿卿,這點孟珩早已經領悟了。
但這個活生生的盛卿卿對孟珩來說,像是個新的謎題。
第一次見麵時,盛卿卿簡直像在臉上掏了個麵具,她不害怕,也不羞澀,對什麼都是甜甜地抿著嘴唇,笑出兩個酒窩後就沒多少人再忍心對她生氣了。
可隨著時間推移,孟珩發覺盛卿卿居然開始會害羞和小小地鬨脾氣。
孟珩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道再這麼親近下去,他就忍不了太久了。
——反正天也冷了,讓魏家自食苦果吧。
*
相比起盛卿卿萬事有人明裡暗裡幫忙,孟六姑娘這幾日也總歸是明白了什麼叫舉目無親。
母親被大理寺的人氣勢洶洶地帶走,祖母和父親都沒有阻攔的意思,孟珩更是視若無睹、落井下石,孟六姑娘急得睡不著覺,輾轉反複之後還是決定照著胡氏臨被帶走前的說法去胡家搬救兵。
正是出於胡氏自小在家中受到的教導,孟六姑娘同她一樣,和表家的胡姓異常親近,以前出入孟府時常常是同胡家人同遊,胡家的幾位長輩對孟六姑娘相當和顏悅色。
——更何況,母親都說了胡家會救她的。
孟六姑娘堅定了信念,立刻便前往了胡家,可臨到門口款款下車的時候卻被門房攔住了。
孟六姑娘驚愕道,“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門房彎著腰不看她,苦惱地道,“表姑娘,幾位夫人都忙得□□乏術,沒有拜帖的人是儘數不見的!”
孟六姑娘愣了一下,她擠出了一個笑來,“你既然認識我就好辦了,我不是來找舅母他們,而是想找表兄說會兒話……”
“幾位孫少爺都去鞠場玩耍了,不到天黑約莫來不及回來。”門房說,“表姑娘不如改日再來?”
孟六姑娘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我來自己的表家走走,卻連門都進不去?”
“實在是府裡忙得不可開交,表姑娘若是不嫌麻煩,下次提前給哪位夫人寫個拜帖便是。”胡家門房不卑不亢地說。
孟六姑娘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問,“那表兄他們去什麼地方蹴鞠了?”
門房卻機靈得很,憨厚地道,“這小人就無從得知了,孫少爺們走得急,也不是我一個看門的該過問的。”
“好,那我改日再來。”孟六姑娘咬著後槽牙說完這最後一句客套話,便飛快地回身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在路上想的渲染和說辭竟一點用場也沒有派上,更可笑的是連胡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得去!
孟六姑娘又不是個蠢貨,她當然看得出胡家是對她避之不及,借口百出不過是因為不想幫她的忙罷了。
孟六姑娘在胡氏的教導下一向親近胡家,抱著滿腔急切登門求助卻吃了個冷冰冰的閉門羹,這簡直一口氣否定了她過去十幾年的全部生活。
胡家竟翻臉無情到這個地步!
孟六姑娘儘管知道得不多,但也了解父母親會對祖母發難,是有來自胡家的授意。
而如今她的母親被大理寺收監,罪魁禍首的胡家過河拆橋得倒是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