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道,“一朵花罷了,送到你手裡總比在樹上枯萎得好。能見大將軍贈花這一幕,多摘一籃花下來我都覺得值。”
盛卿卿赧然道,“摘一朵是賞花,全摘完就是暴殄天物啦。陛下和娘娘隻要能準許我將那一朵臘梅帶出宮去,民女便勝過心滿意足了。”
皇後笑了笑,又問,“我看你沒怎麼進食,不合胃口?”
“都說菜肴要色香味俱全,民女這還是第一次真見到色香味都令人挑不出錯來的珍饈。”盛卿卿真心誠意地稱讚罷,又十分惋惜地道,“因著民女第一次來宮宴,孟府長輩們千叮萬囑不可冒犯了聖顏,因此這飯菜送到嘴裡,民女都要數著靜悄悄咬三十口,再小心地咽下肚子裡去呢。”
“倒將你給餓著了。”皇後失笑。
盛卿卿卻道,“這般精致的食物,光是看著就能飽上一半了,再能嘗上幾口本就是民女有幸啦,當然不覺得餓。”
——這話倒是一半真的,畢竟她在來時路上已經被孟大夫人喂了個半飽。
“這個好辦。”皇帝在旁道,“等你回去時,朕讓人送一席跟你一起回孟府,隨便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這已經算是無上光榮的賞賜了,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盛卿卿一張嘴一閉嘴之間,皇帝就輕描淡寫地給她了。
宮宴的等級相當之高,哪怕是宮中普通的妃子,也不能簡簡單單就吃到這樣一桌豪華的宴席。
盛卿卿眨眨眼,乾脆地行禮謝了恩,“多謝陛下!送到孟府之後,民女能同孟府的大家一同吃嗎?”
“自然。”皇帝淡淡應了,他多看了一眼麵上表情仍然沒什麼變化的盛卿卿,道,“賜給你的東西,你想給誰吃便給誰吃,不想給誰吃,便不給誰吃。”
這話裡顯然還有彆的話,尤其是後半句,幾乎是點名在說孟府四房的存在了。
盛卿卿笑道,“有陛下這句話民女便放心了——民女想回去後,將陛下所賜的宴席分給今日孟府裡沒來的大家都嘗嘗,都說一家人要同甘共苦,總不能隻民女一個人開心。”
“好孩子。”皇後笑道,“好了,不留你了——大將軍快將你給盯穿了都。”
盛卿卿忍不住就扭身回頭看了一眼,卻正好瞧見孟珩一臉正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苦大仇深地盯著桌上的酒杯,像是上麵突然長出了朵花來似的。
盛卿卿疑惑地又將臉轉了回來——她一直顧著專心應對兩位全天下最尊貴的人的問話,一時之間還真沒注意背後是不是有孟珩的目光射來。
皇後的笑意卻更深了兩分,她朝盛卿卿點了點頭,複又道,“回去吧。”
盛卿卿嗯了聲,低頭行了個禮便退了回去。
從那至高無上的台階上步下來時,盛卿卿的心情反倒比一步步走上去時輕鬆了許多。
雖說有些不明不白的暗示,但顯然帝後對她並沒有惡意的跡象。
——至少,眼下看來並沒有什麼惡意。
重新落座到孟大夫人身邊時,盛卿卿心中委實鬆了口氣。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頭朝孟珩笑了一下。
孟珩幾不可見地點頭,而後放下了手中捏了半天的酒杯。
盛卿卿被帝後單獨宣去說話那一幕,宮殿中眾人隻要沒醉、又不蠢的,都悄悄看在了眼裡。
皇帝何時對什麼年輕人這麼和顏悅色過?更何況,直到宮宴箭術,也沒有再一人上前享受和盛卿卿同樣的待遇。
同盛卿卿說過話後不久,帝後便同時起身提前離開了宴席。
這兩尊大神走後,殿中的空氣就終於不那麼莊嚴緊繃,也有人私底下交頭接耳地討論起彆的事情來。
譬如,皇帝方才的舉動和態度,是不是代表著什麼彆的意思?
有人腦子清奇的便覺得,雖然皇帝的年紀做盛卿卿的爹綽綽有餘,當爺爺都成,但他是皇帝,那隻要選秀還在,入宮的便都是年輕水嫩的小姑娘——是不是皇帝想將盛卿卿納入後宮了?
頭腦清楚些的則想了些更為適合的方向:要麼是為了表達對孟府和孟珩的器重,要麼就是看中盛卿卿去做哪位皇子皇孫的正妃了。
——畢竟誰都知道盛卿卿的父母不是什麼能讓皇帝親自出馬撫慰的高官能人。
而宮殿另一頭的衛封這會兒正青著一張臉聽剛才發表了一番“淑女君子”之詞的九皇孫說話。
“……你們看,皇爺爺也對她露了個笑臉,這便是相當滿意的意思了。”九皇孫喜上眉梢,他揚著眉道,“若我向皇爺爺求個旨意賜婚,隻要搶在魏家麵前,豈不是萬事大吉?”
衛封:“……”吉不了。
“不過就算皇爺爺不同意,我也要想辦法娶她。”九皇孫又說著,不好意思地往盛卿卿的方向瞄了一下,飛快收回視線,不悅地擺著手阻擋其他人的視野,“彆看了彆看了,盛姑娘心裡肯定煩得很。”
“殿下又知道了。”有人調侃道。
又有人湊趣,“還沒到手,殿下就這般憐香惜玉,以後豈不是個妻管嚴?”
皇孫殿下叫他們起哄擠兌得紅了耳根,眾人見狀鬨得更起勁了。
唯獨衛封冷眼旁觀,他看了看孟珩那雖然握了半天、但從未遞到唇邊過的酒杯,心中覺得就算真有個賜婚聖旨下來也是沒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