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時間轉瞬即逝,盛卿卿覺得自己一直持著匕首的手臂甚至都有些酸痛不已, 聽見室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後, 她便扣住魏夫人的肩膀抬眼看了過去。
魏梁在門口停住腳步,平靜地道, “時間到了。”
盛卿卿緊握著匕首沉默兩息, 道,“即便你今日能逃走,我也會找你到天涯海角。”
“那便各憑本事了。”魏梁說。
盛卿卿又猶豫了片刻, 又低頭看了魏夫人的神情,對方一開始的憤怒仿佛是作假的一般, 現在麵上隻有和魏梁如出一轍的平靜。
像是察覺到了盛卿卿的注視, 魏夫人略略抬起了頭來, 她定定看著魏梁問道,“這些年, 我做你的妻子,稱不稱職?”
魏梁緩緩點了頭。
魏夫人慘然一笑。
盛卿卿在魏夫人問出這話的瞬間便心中一緊察覺到不對勁,下一刻果然魏夫人的手便迅速抬起握住了盛卿卿的手臂往回狠狠一收、再向旁邊劃去。
——被當作人質鉗製住的她竟是想要自刎解脫!
要不是盛卿卿早有準備, 繃緊手臂對抗了瞬間,這一下狠辣的力道也許直接便能割斷魏夫人的喉嚨。
可即便有盛卿卿的抵抗,鋒銳的匕首也輕而易舉地切開了貴婦人的皮膚, 薄薄的鮮血噗嗤一聲向外噴濺了出去。
魏梁顯然也沒料到這一出, 他下意識地往前跨了一步。
就在這時, 外間有人疾步跑入, 來不及壓低聲音, 扯著嗓子便焦急地喊道,“大人,孟珩持刀闖入府中,將所有人都趕到一起圍住了!”
盛卿卿頓時忘了手上被濺到的黏膩鮮血,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孟珩回來了?
魏梁皺起了眉,他的視線從魏夫人身上移開,稍作思考便篤定地問盛卿卿,“他是不是去找和我有關的罪證了?”
“是與不是,魏大人自有判斷。”盛卿卿回他。
魏梁何等聰明之人,這一下便能明白他不能再回汴京城了。
就算孟珩仍有理智在不殺了他,手中握有的證據也足夠將他送上斷頭台。
好在這偌大一個魏家,魏梁本就早做好了舍棄的準備。
隻可惜鑰匙恐怕是拿不到了。
魏梁想到這裡,又低頭看向渾身是血、麵色蒼白的魏夫人,抬手正要讓人上前將她從盛卿卿手中救出時,外間又傳來了喊聲。
盛卿卿側耳一聽,聽出那是兩方人手打殺衝突的聲音,心中一定,“你跑不了了。”
“若我拿你當人質便不一定。”魏梁看著她道。
兩人說得篤定,心中卻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盛卿卿知道孫晉終於趕到,但這時還在外圍僵持,若魏梁下定決心轉身便跑,也未必能立刻截下他。
而魏梁也很清楚眼下於他最明智的決定便是拋下魏夫人立刻突圍,可看著地上形狀淒慘的魏夫人,想到她無怨無悔地陪伴自己這麼多年,魏梁一時竟下不了這個決心。
雙方一時間陷入了對峙之中。
青鸞緊張地往盛卿卿身旁移動了半步,緊緊貼在她的身邊。
一室靜謐中隻聽見得魏夫人痛苦的喘息聲。
這喘息聲逐漸變得粗重起來,最後化作艱難從喉嚨裡擠出的破碎字句,“你……立刻走……!”
魏梁一怔。
魏夫人整個人坐在地上,血從脖子一路染到下頜,一雙眼睛卻偏執又銳利,她盯著魏梁,複又堅定地道,“走!”
盛卿卿腦中一時間轉著無數個念頭,從放魏梁走到乾脆利落地下手殺了魏夫人都跑了一遍,最後還是什麼沒做。
魏梁定定看了魏夫人半晌,果真什麼也沒再說,轉身便乾脆地令道,“突圍!”
魏夫人身子一鬆,嗬嗬地笑了起來,悲涼又嘲諷,不知是在譏誚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鸞小聲道,“姑娘,不必再拖著她了。”
盛卿卿緊盯著魏梁離去的方向,動作慢了半拍地鬆開了手臂。
她甚至沒心情去管笑個不停的魏夫人在想什麼,待到一旁的打鬥聲逐漸靠近時起身跑了出去,在人群中打眼一尋便看見了孫晉。
孫晉正一幅驚恐的模樣看著盛卿卿渾身的血跡。
盛卿卿哪裡有空管孫晉在想什麼,見魏家這方抵抗的人幾乎都沒了還手之力,飛快穿過了人群,道,“魏梁跑了。”
孫晉立刻召人集合起來去追,卻見盛卿卿找了匹沒人的馬騎了上去,乾脆利落地道,“我知道他往哪裡去。”
孫晉連個阻止的話頭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盛卿卿已經絕塵而去,青鸞有樣學樣緊跟氣候,隻得咬牙令人追上去,心酸地安慰自己:至少盛卿卿身手看著這麼靈活,不像是受傷,那血八成不是她自己的。
“將軍!”又有衝入室內的人高聲叫住他,“裡麵是魏夫人,隻有半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