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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她桌上的自來水鋼筆,認真思考了一陣,開始落筆。
不愧是一身正氣傅佑平,一落筆就是現實向題材,把一室尷尬衝了個乾淨。
他寫道:
“1957年,傅佑平成了一個小偷。”
“他身為連指導員,在346高地的硝煙中喊著‘跟我衝’。可跟他衝的人都壯烈犧牲了,他卻活了下來。”
“他成了人民英雄,被授予了一級戰鬥英雄的稱號,還連升了兩級。
——僅僅因為他活著。”
“他捧著烈士名錄,看著未被授勳的戰友們的名字,他知道是自己偷走了屬於他們的榮譽,也知道是自己沒能保護好他們。”
“他想重上戰場,把這條命還給他們。”
“直到遇見了她……”
寫到這裡時,他有些難以為繼。
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不會觸及她的傷口。
他想了又想,才婉轉落筆:
“那是一個被親人親手推落深淵,在深淵底部不斷與十隻怪物戰鬥,最終贏得勝利的女孩。”
他用“親人”來隱喻孫希希的繼父,用“十隻怪物”來暗喻那十個奪走她清白的惡人。
不敢詳寫,接著他便進入了主題。
“浴血奮戰,歸來她卻仍身披霞光。”
“傅佑平是頭一次看到那樣的人。”
“在他每晚都還在夢回戰場上的殺戮時刻,看著夢裡的戰友們須臾間變成一具具屍體而驚醒時,她已頜首含笑地開始為每一個經曆著男女不平等的女性提供支撐。”
挫折和黑暗不僅沒能讓她低頭,她心中的光反而點亮了更多人。
“那樣嬌小的身軀,卻容納了那麼強大的心力。”
“他感到豔羨,忍不住走近她,想把她看清楚……”
孫希希當初在朱家給傅佑平寫信時,全文靠編!
什麼“十個男人”之類的,編完就忘。
更何況,那封信還沒能起到她預想的作用。
現在他又用了隱喻的手法,她看得懂才有個鬼!
她隻知道:謔,小傅同誌居然還是個純愛戰士。
難怪對年輕女性這麼不假辭色,原來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啊……
她興致勃勃地等著吃瓜,想看看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可他卻緩緩放下了筆。
沒了?
她瞪大眼睛。
他說:“該你續寫了。”
不是故事接龍嗎?
孫希希:……
說是接龍,前麵的《少女之心》的小破文他是不接的,後麵揭曉謎底也是不寫的。
她有點鬱悶,目光落在他的文字上,卻微微有些動容。
她是最看不得這類文字的。
什麼抗戰老兵臨終前問子女“灣灣統一了沒”,得到“快了快了”的答案後,抑鬱得不肯閉上眼睛……
唉,乾嘛要這麼賺人眼淚嘛,難過死她算了!
她憋不住開導他:“不是你偷走了你那些戰友的榮譽,是一個民族需要有英雄的存在。我們的民族工業和國家軍-備早在建國前的戰亂年代,被摧毀一空。你們上戰場的時候,是靠著一腔子的熱血,用生命和身體去拚的。”
“在武-器-裝-備相差懸殊的情況下,你們還贏了,你知道這對整個民族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嗎?”
“你們讓國人看到了希望,讓他們知道,隻要華國人團結一心,就必然能實現整個民族的偉大複興!”
她說:“死去的英雄固然偉大,但活著的英雄同樣重要。隻有你們,才能把當初的所有艱難險阻和成功完整複述,讓曆史和人民永遠記得你們的戰友。”
她說:“你以為你是苟且偷生,但其實,你是在為你的戰友們而活著。”
傅佑平震驚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