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死誰!”
杜巽震強撐著氣勢喊了一聲,可嗓子裡出來的聲音卻沙啞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我們是誰?”
麻袍客笑道:“你不就是來找我們的嗎?不光本事不行人演戲也不行,寧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這樣的人也能做斥候?”
杜巽震默不作聲。
麻袍客道:“被我說中了,連狡辯都懶得狡辯?”
杜巽震道:“我不是斥候,我也不是逃兵,我隻是一個被遺棄的,還想證明自己的人。”
麻袍客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原來就是個逃兵。”
這話雖然語氣平靜,可其中似乎又蘊含著巨大的譏諷和蔑視,這種語氣讓杜巽震的眼神驟然淩厲起來,他立刻咆哮回應:“我不是!”
麻袍客哼了一聲:“逃兵從來都不敢承認自己是逃兵,可逃兵就是逃兵,你身上帶著寧軍的橫刀,但你沒有軍服也沒有軍牌,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二十年前就見過。”
他站直了身子俯瞰杜巽震:“如果你承認了,我還把你當一條漢子,送你走的時候我儘量麻利些,不讓你難受。”
杜巽震沉默了許久後忽然平靜了:“我是逃兵。”
他看著屋頂。
“但我又不是,我離開長安不是想做一個逃兵,我是要去墨澤。”
“墨澤?”
聽到這兩個字,麻袍客的臉色都變了變。
“是,墨澤。”
杜巽震道:“黑武人如果有一天再次南下,墨澤可能就會是他們偷偷入關的地方,我聽老兵說過,墨澤那邊有一座殘城叫隋陽,城已經破敗不堪,就在墨澤山一側。”
麻袍客問他:“你去墨澤能做什麼?”
杜巽震大聲道:“守山!”
他說:“我聽聞,墨澤每隔多少年就會乾枯一次,那就是黑武人南下的絕佳路線,墨澤不枯,神鬼莫測,可一旦墨澤枯了,那地方就可能是黑武人偷襲大寧北疆邊關的突破口。”
他說:“我就在墨澤山上住下來做個守山人,哪怕一輩子見不到黑武人南下也沒什麼,見到了,我就在山上點起烽煙,也算我為大寧儘忠。”
麻袍客沉默良久,坐在炕沿兒上的那幾個人也沉默下來,之前用小刀削著乾肉吃的人,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之前一臉譏諷的人,臉上也沒了輕視。
杜巽震道:“我在長安是個失敗的兵,我眼高過頂覺得誰也不如我,可我敗了,我沒臉在長安繼續待下去,我也沒臉繼續守著長安,我就去墨澤山,我就去大寧最北邊的窮山惡水去守著,也一樣是守著長安。”
麻袍客再次蹲下來,緩緩解開杜巽震身上的繩索。
“馬可以給你一匹,刀也可以還給你。”
麻袍客道:“但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你走不到墨澤,從這裡到墨澤還有四百裡,你每一步都可能遇到凶險,但我不阻止你,因為你還算一條漢子。”
他解開繩索後指了指門外:“你走吧。”
杜巽震掙紮坐起來,看了看屋子裡這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從這些人的眼神裡,他看到了一種很複雜的東西。
“你們是誰?”
杜巽震問。
麻袍客道:“是鬼。”
另一個麻袍客道:“是陽間不要,陰間也還沒去的鬼。”
他從腰畔摘下來一個酒囊扔在杜巽震懷裡:“送你了,當兵的臨死之前有口酒喝就不虧。”
杜巽震道:“多謝。”
他扶著炕沿起身,把酒囊掛好,拿回自己的紅線刀,再次俯身一拜之後走向門外。
“你們......”
走到門口的杜巽震又回頭,眼神也變得越發複雜,他似乎想得到一個答案,又不想得到那個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不是......隋陽老鴰。”
那幾人沒有回答,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人道:“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隋陽老鴰,都是一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