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能進疏勒,那些疏勒邊軍並未阻攔,在葉無坷他們進城的時候那些疏勒邊軍眼神裡帶著些敬畏,就是因為他們剩下的這十三個人是被故意放進來的。
在這,有來自黑武劍門的高手等著他們十三人。
九座新墳,旁邊戳進大地之內的斷了的和沒斷的重劍一共六十八柄!
六十八柄長劍在墳前深深戳進大地,就像是臣服於此。
四十八人,他們的使命是......打通!
眾人默默的看著這裡,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心口在疼。
四十八人其實並不是來廝殺的,他們是先鋒,是斥候,他們是為後續而來的鴻臚寺使團偵查前路。
可他們遇到的都是精銳,漠北諸國的斥候精銳,黑武人的斥候精銳,以及在這遇到的劍門弟子。
所以在這四十八人偵查向前的時候,他們的行跡也一樣會被敵人的精銳察覺。
廝殺,也就變得不可避免。
四十八人在進疏勒國之前就已經折損大半,隻剩十三人,減員如此慘烈,他們可以回去複命了。
可他們沒有。
葉無坷似乎聽到了,一位渾身是血的邊軍大哥一邊喘息著一邊說:我們還得繼續往前走,我們可以回去,但我們回去了就是再來的兄弟們死,我們死,好過彆的兄弟死。
他似乎還聽到了,那僅剩下的幾人站直了身子,看向未知的前方,揚起他們崩出無數缺口的黑線刀。
呼!
“上路!”
葉無坷喊了一聲。
所有人在行禮之後迅速的歸隊,這個夜裡他們也不會停下來了,從離開雁行關之後看到第一個殺戮場開始,他們就是晝夜兼程的趕路。
彌泓城。
血流成河的廣場上,似乎有無數鬼魂在哭泣。
向問禪師原本雪白的僧衣已經滿是猩紅,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在他身後,是那位依然雙手合十盤膝而坐的疏勒神僧,殺戮已經整整一天,阿諾訶隻是在想求死的時候短暫的停下了誦經。
也許他不知道自己誦經還能起到什麼作用,但他知道他還活著坐在這裡便是無數人的希望。
在他身前,向問禪師的後背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後腰位置也有一處,血肉外翻。
可此時此刻,向問禪師的左手裡捏著一個二境大劍師的脖子,這位二境大劍師已經七絕,脖子斷了,身子掛在向問禪師的手裡,軟綿綿的搖搖擺擺著。
六位一境大劍師,已殺三人。
兩位二境大劍師,儘殺。
他依然被圍困,麵前還有三位都帶著傷的一境大劍師,一位斷了左臂的三境大劍師,一位險些被他開膛破肚的四境大劍師。
可打傷他的不是這些人,是那個出手一次就回到黑武世子身邊的高大刀客,那人在他以一敵六的時候突然從驚慌失措的人群裡掠出來,一刀斬在他後背上。
向問禪師臉色有些白,可他眼神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退意。
“我果然不是個適合做和尚的人,但我果然是對的。”
向問禪師一鬆手,那位二境大劍師的屍體就筆直的掉了下去。
他伸手往後觸摸,後背翻著的血肉讓他疼的微微皺眉。
“當年棲山禪院裡,那些妖魔鬼怪見人就殺的時候,若師父他們人人都有萬夫之力,那血流成河的就不是禪院的僧人。”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更高處。
那裡有個身穿黑色道袍的年輕道人,長一張娃娃臉,就算現在緊繃著神經表情肅穆,可看起來他依然有些可愛。
就是這個娃娃臉的可愛道人,已經逆著洪流殺向那座木樓,老人家都會喜歡這樣長相的晚輩吧,看著就很喜慶。
可今日這娃娃臉的劍下,已經斬了一位五境大劍師。
那幾乎是彌泓城最高處,少年道人抬頭看,汗水流過臉頰,沒洗掉他愈發濃烈的殺氣。
那位七境大劍師從珠簾後邊走出來,看著已經氣喘籲籲的年輕道人眼神依然帶著輕蔑。
“躋身七境,是因為你更不要臉?”
娃娃臉道人問他。
這位七境大劍師一直很耐心的等著,等著這位娃娃臉的道人斬了那位五境大劍師,還斬了十一名劍師之後才穿過珠簾。
因為他等到了,那娃娃臉道人氣喘籲籲的時候。
“你不要那麼自信。”
七境大劍師微笑著說道:“我不是在等你力竭,而是在等等看還有沒有人來。”
他邁步走向年輕道人:“看來沒有了,所以你的膽子真是出乎預料的大,龍虎山道門麼?我倒是聽說過,但沒聽說過你這樣一個小道人,你呢,有沒有聽過劍門七羽大劍師有多強?”
他一伸手,留在珠簾後邊的重劍就飛了過來,啪的一聲,握在掌中。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這時候,有個一身布衣長衫的中年男人緩步走了過來,穿過驚慌失措的人群,穿過血流成河的廣場,像是剛剛下田歸來的農夫,趕集歸來的小販,更像是教書歸來的先生。
左手牽著一頭毛驢,毛驢還在不停的伸著舌頭想把竹竿上乾癟的胡蘿卜卷進嘴裡。
在他右手裡,拎著一個肩膀上也繡著七根神鷹白羽的黑武人。
像是從田裡撿回來喂豬用的野草,趕集買回來喂鴨用的菜葉,或是,走出私塾後隨隨便便打死的一條亂吠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