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瀾水縣縣令方神數,縣衙主簿周善文,捕頭張快,捕快孫寺鎮......”
葉無坷在廷尉府的輯要本子上一筆一劃寫下這些的時候,心情沉重的像是整個人被壓在了一座萬仞高山之下。
才了解到西北瀾水有這樣一位近乎成聖的縣令大人,滿懷敬畏的來拜訪,見到的,卻是暫缺不全的屍體。
“身上沒有財物似是被洗劫一空,死者六人身上衣物破損但都在,唯獨鞋子全都不見了。”
寫完這句,葉無坷的眼神稍稍恍惚了一下。
此時天色已經大黑,他們將屍體從被捆綁的大石頭上解下來放在一邊,點上火把,輪流當值,以驅散可能會出現的野獸。
“人人都將方縣堂視為恩人,瀾水百姓更是稱方縣堂為大父。”
餘百歲皺眉說道:“凶手大概不是瀾水人,或許是流寇?”
他說話的時候看向坐在一邊的陳雨竹,幾個人都知道暫時沒辦法從陳先生嘴裡得到什麼線索了。
巨大的悲愴,一瞬間就將陳雨竹擊潰,坐在那看起來隻是發呆一樣的,可實際上人早就已經崩塌了。
葉無坷起身,把輯要冊遞給餘百歲:“你和大奎哥二奎哥輪流守在這不要走動,我和三奎哥去轉一轉。”
三奎起身:“好。”
兩個人分彆拿了一根火把,往不同方向去查看痕跡。
最理想的查案時間肯定是明天太陽升起之後,現在這樣舉著火把摸黑去查的話還有可能破壞痕跡。
可葉無坷即便再冷靜也不能等到天亮了,他必須儘快找到凶手。
他從案發現場一路往西邊走,低著頭用火把照著地上的腳印,走了一段之後葉無坷停下來,這些痕跡印證了他的推測。
就在這時候三奎那邊忽然有信號發出,一聲鳴鏑飛向半空。
葉無坷轉身縱掠出去,在這個夜裡肆無忌憚施展出來輕功身法的他像是一指翱翔在天穹之上的飛鷹。
束休一直都很好奇葉無坷的師父到底是誰,看過了葉無坷的刀法和槍法之後,束休能判斷出來的也很有限,因為葉無坷用的都是軍中招式。
可束休很清楚葉無坷既然在和他交手的時候用出了雙指槍法,那就說明葉無坷還藏著什麼更厲害的本事。
這個夜幕之下飛身而行的少年,因為殺心起,所以身法都變得淩厲起來。
他手中的火把,在急速奔行之中被烈風吹熄。
追上三奎的地方在距離案發現場大概四五裡左右,三奎站在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身邊,看起來是小小的一個人,身上穿著的竟是一套官服,不過從款式來看,並非地方官府的人。
葉無坷蹲下來仔細檢查,這是個娃娃臉的年輕人,火把照耀下判斷他也就是十五六歲,可既然身穿官服又可推斷不該是這個年紀。
“沒有受傷痕跡。”
三奎道:“看起來像是脫力了,在這種地方若咱們沒發現他多半也是個死。”
脫力未必會死人,但在這荒蠻之地有的是吃人的東西。
葉無坷從無事包裡翻出些藥物,將那少年救醒,少年一睜開眼睛看到麵前有人就嚇得嗷的叫了一聲,手腳並用的往後爬可哪裡有力氣爬遠。
“你是誰?”
葉無坷摘下腰牌:“如實回答我,我是廷尉府的人。”
一聽到廷尉府三個字,那少年顯然嚇了一跳。
“我是......我是厭吾山的律衛。”
少年掙紮著坐好:“我追蹤一群越獄出來的犯民到這,跑著跑著眼前一黑就不知道怎麼了......”
“律衛?”
三奎顯然不信:“你多大?”
少年回答道:“十九了。”
可他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模樣。
“我真的是。”
見葉無坷他們不信,少年將自己的腰牌取出來遞給葉無坷:“我叫方知我。”
葉無坷看了看腰牌,不似偽造。
方知我道:“昨天厭吾山有七個人逃走,校尉帶我們一路追查,半路上校尉覺得犯人是往東南方向逃了,因為腳印就是往那邊去的,可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往正東瀾水縣城方向。”
“校尉覺得他們不敢靠近縣城,我隻好請求校尉一個人來追查,追到那邊高坡下邊發現了有人遇害,我沿著腳印繼續追,結果就......”
葉無坷遞過去一包乾糧:“多久沒吃東西了?”
方知我回答道:“從昨天正午分開到現在。”
他一邊吞咽著乾糧一邊回答,噎住了。
三奎往旁邊示意了一下,葉無坷隨即跟著他過來。
三奎壓低聲音說道:“他不像是說了實話,第一他年紀似乎對不上,朝廷的事我不了解,可我不覺得厭吾山那樣的地方會用這樣小身板的人當律衛,還有,他的衣服明顯大了,不合身。”
葉無坷道:“我也覺得他有問題,不過我在那邊查到的足跡能證明他說的差不多是真的,那些凶手都是光著腳符合厭吾山囚犯的身份。”
他回頭看了一眼,方知我還在大口大口的吃著乾糧。
“縣衙的人說厭吾山派人通知方縣堂協助運送石材,方縣堂才帶著人往西邊過來迎接,按理說時間上不會差那麼多,方縣堂他們在這遇害,厭吾山的石材還沒運出來。”
三奎道:“薑頭,你的意思是方縣堂是被人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