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奎心裡鬆了口氣。
“可你們還是留下了。”
白衣僧一邊走一邊說道:“歸根結底還是不敢賭,哪怕你一再告訴你的同伴那兩個人是假的,可連你自己心裡都不敢真的確定是真是假。”
他明明走的很慢,可轉瞬而已竟然已經從高處下來了。
在這一刻,葉無坷真的錯覺是向問複生。
那僧人白衣飄飄,赤足而行。
看他步履從容,竟然真的做到了踏空而行。
“薑頭,他們什麼打算?”
三奎壓低聲音問了一聲。
葉無坷輕聲解釋道:“雖然這是峽穀他們可以在兩側設伏,但山崖的高度大了一些羽箭射下來力度就弱了,且我們馬快,他們沒把握把我們全都射死在這。”
“他們的目標就是將我們四個分開,你們三個去那邊救假扮成娘的人,我去另一邊救我師父,分開我們之後他們才能得手。”
三奎點頭。
然後他歎了口氣:“但我們還是留下了。”
因為他很清楚大奎二奎是不可能走的,葉無坷可以拉著他們坐下但不可能拉著他們奔走。
敵人這一招,終究有用。
白衣僧緩步走到距離葉無坷他們大概十丈左右停住,從這個距離看他就越發覺得此人與向問是那般相似。
幾乎是一樣的身高,幾乎是一樣的氣質,隻是看起來更年輕些。
“有持還我。”
白衣僧依然是這句話。
葉無坷將有持放在地上,抽出龍鱗黑線刀戳進有持圓環之間。
“來拿。”
葉無坷也還是這句話。
白衣僧再次邁步向前。
“等一下。”
就在這一刻,從石階上又下來一個人,看起來也很年輕。
他穿了一身布衣,乾乾淨淨。
“葉千辦,聊幾句?”
這個年輕書生模樣的人走到白衣僧身邊:“大和尚答應過我,我談不攏你才殺人。”
白衣僧雙手合十:“不打誑語。”
書生模樣的人,是連溫酒。
他走到距離葉無坷大概五丈遠的地方停下來,也席地而坐。
“很抱歉啊,這個距離談話總是會顯得有些不真誠,可是我不敢離你再近一些了,你的刀很快,而且你最擅長的還不是刀。”
他抬起手指比劃了一下:“化指為槍,令尊健在的話應該也以你為榮。”
葉無坷笑問:“你爹也不在了?”
一句話,連溫酒臉色微變。
他調整了幾次呼吸才讓自己平和下來,笑著搖頭道:“都說你厲害,今日領教才知道有多厲害,我想壞你心境,你卻反過來壞我的。”
葉無坷聳了聳肩膀:“畢竟找我的都是沒爹的。”
連溫酒道:“那豈不說明我們應該是同路人?”
葉無坷:“不一樣。”
連溫酒:“何處不一樣?”
葉無坷坦然道:“我爹是混賬東西王八蛋,你爹也是呢?”
連溫酒臉色又一變。
他又調整了幾次呼吸才平和下來,然後笑道:“恕我直言,你確實是這些年來我所見過的最難談的一個。”
葉無坷歎道:“不怪你,彆人都有個好爹我沒有。”
連溫酒道:“你這麼說,我也不好反駁。”
葉無坷道:“所以人生真是奇怪,你們的父親待你們應該很好,所以你們才會選擇報仇,你們沒錯。”
連溫酒點頭:“是啊,我們有什麼錯?”
然後他微微皺眉:“你是怎麼猜到的?”
葉無坷道:“沒猜,亂蒙,蒙對了就對了,蒙錯了也沒什麼損失。”
連溫酒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既然你也覺得我們沒錯,那請你理解......”
他話沒說完葉無坷就點頭:“理解,我剛剛說過了你們沒錯,如果我有個正常的爹,我可能也會跟你一樣。”
連溫酒道:“果然我們還是沒有看錯你,你和我們終究是一路人。”
他問葉無坷道:“現在看起來你風頭無兩,皇帝對你極為喜歡,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隻是利用你,利用你來讓人相信他是個仁君?”
葉無坷點頭:“有可能。”
連溫酒緩緩鬆了口氣。
“你不阻止我們,我們也不會打擾你,既然不能讓你成為同袍,也希望我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他日我們事成,你依然是人人敬仰的葉千辦。”
葉無坷問他:“那得多久?”
連溫酒回答:“指日可待。”
葉無坷歎道:“也就是沒個準日子。”
他問:“你勸了我,那我能勸你幾句嗎?”
連溫酒:“但說無妨。”
葉無坷道:“你勸我,當然是為我好對不對?”
連溫酒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肯定是。”
葉無坷嗯了一聲,很誠懇的問:“既然是為我好,那能不能更好一些?你讓我把你抓回去,你什麼事都隻找我一個人招供,我立一個獨家大功,那樣的話我從一等伯沒準直接乾到侯爵了,真的風頭無兩啊。”
他真誠的說道:“你看,你是為我好,我也是為我好,目標一致,咱們真的是一路人。”
連溫酒想了想好一會兒,起身看向白衣僧:“你可以殺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