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道:“按察使大人對於西蜀道刑名一行的影響我一個外人都很清楚,本地人自然更清楚。”
“案發之後,羅府堂和楊府丞立刻趕往張家,下令將張家幸存之人全都封鎖在張家大宅裡,不準任何人進入張宅,不準將任何人帶回府衙。”
“所以當天夜裡到底死了多少人幸存者有誰,連府衙的人都說不清楚,隻知道死了百多口,皆為男丁,幸存者多為女子。”
“當夜軍堂大人下令將羅府堂和楊府丞請回道府衙門,軍堂又下令調集巡城司的人接管張家大宅。”
葉無坷看著蘇重臣道:“那時候,羅府堂和楊府丞兩為大人可能就已預料到,有人會插手張家血案,他們商議了一下,覺得如果想要徹查真相,最好把案子交給我這個外人。”
“張宅被封鎖之後,死難者的名單和幸存者名單都在我手裡,這份名單,就放在我在府衙的住處。”
“這份名單上有六七個名字是我虛構出來寫上去的,包括張家管事妻子劉姝這個名字也是我虛構的。”
葉無坷道:“隻有看過這份名冊的人才不會懷疑劉姝身份,在我求見按察使之後不久,按察使隨即下令門下弟子協助查辦,很快,這個劉姝的堂弟就被查到了。”
葉無坷道:“剛才按察使問我劉姝供詞是假的,那劉姝的堂弟難道就是假的?”
他大聲說道:“是!”
葉無坷語氣驟然發寒:“根本沒有劉姝這個人,又何來的劉姝堂弟?可按察使顯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看過我書房裡的那份名冊了,至於怎麼看到的稍後再請按察使解釋。”
“按察使剛才的自信,就源於我虛構的名單,你的人在名單上看到了劉姝,所以你認為劉姝當然存在,劉姝存在,劉金源也當然存在。”
“最讓我覺得難以置信的事,短短幾日,按察使非但找到了劉金源這個人,還給他上了戶籍。”
此時此刻,蘇重臣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葉無坷道:“接下來按察使大人要說的話,我可以替你先說一些。”
葉無坷在大堂裡一邊走動一邊說道:“按察使剛才一定在想,這些事確實很荒唐,但好在......關於劉金源的事非你親自過手。”
“所以你的詭辯之詞大概是,你門下弟子急於為你分憂,急於結案,這才做下錯事。”
“因為西蜀道出了這大的案子,朝堂必然震動,按察使主管一道刑名,你弟子為了不讓你受太多牽連所以就用了些非常手段。”
“他們做錯了事,但他們很有孝心,而你,按察使大人接下來就要大義滅親,查出劉金源供詞和戶籍的弟子,你當然要端正處置。”
“這事到了這兒,你最多就是個失察,沒有實據,怎麼證明按察使大人和當初匪寇有所勾結?”
葉無坷回到主位坐下來。
“多日之前,我請分衙百辦錢波舫分派人手請諸多郡縣主官來的時候,就讓廷尉府的人告訴諸位主官,一定要帶上戶籍名冊。”
葉無坷再次看向蘇重臣:“按察使大人,你門下弟子好大的本事,戶籍名冊根本不在本地衙門裡,你的弟子能硬生生自己造一份出來。”
蘇重臣長歎一聲:“葉千辦說的對,我門下弟子做事確實過於魯莽,知法犯法,該當重處!”
葉無坷道:“果然還是這樣的說辭,您是前輩,前輩應該有些更好的手段讓我們這些晚輩學習,而不是這樣沒水平的抵賴。”
蘇重臣道:“我禦下不嚴導致他們以身試法,這件事我自然會給葉千辦會給朝堂一個交代,至於我自己,也該引咎辭職。”
葉無坷道:“按察使不再為你門下弟子辯解一下?”
蘇重臣:“葉千辦深謀遠慮,現在又證據確鑿,我不會為他們做任何辯解,以大寧律嚴整處置就是了。”
葉無坷:“按察使對自己門下弟子如此不信任?”
蘇重臣:“葉千辦如此咄咄逼人又是為何?我已經說了,他們犯了法,那就按大寧律法處置,我犯了錯,那就引咎辭職。”
葉無坷道:“那我若是告訴按察使大人,剛才那一番長篇大論都是我編造出來的呢?”
他直視著蘇重臣的眼睛說道:“我確實安排了人去請郡縣主官,但沒有讓他們帶上戶籍名冊,我確實捏造了劉姝的供詞,但劉姝真有其人。”
蘇重臣猛的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葉千辦!你捏造事實顛倒黑白戲耍道府官員,這件事,我自會報上朝堂!”
葉無坷道:“逗你的,都是真的,沒有劉姝這個人,錢波舫請來的各地主官也確實帶著戶籍名冊。”
“他們之所以沒有現身,是因為他們都住進了軍堂大人特意安排好的地方,戶籍名冊,也交由軍堂大人部下看守。”
他轉身看向臉色煞白已經對人生都失去信念的長孫清憂:“長孫巡按,你有沒有覺得我剛才說的話裡,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提?”
長孫清憂看了葉無坷一眼,眼神空洞。
片刻之後他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剛才葉千辦提到了劉姝並無其人,劉金源也並無其人,師父說已經查到戶籍,也查到實據。”
“這實據,隻能是劉金源與張家在錢財上的往來,假戶籍是必然要做的,在錢莊裡也必然要給劉濟源做一個假賬戶。”
“短短幾日之內要安排好這些確實不容易,要做的真一些,就要把賬目做的仔細且頻密。”
“劉金源的收入,除了張家給的之外,還要有其他人存入,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證明劉金源與山匪勾結,證明劉金源與山匪勾結,才能證明張遷與山匪勾結。”
“唯有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才能讓案子形成閉環,最終案子就結在張家血案是山匪報複,再無其他人牽扯。”
“大筆的銀子調用......錢莊裡挪動肯定有跡可循,所以安排這些事的人不敢冒險,隻能從自家先把銀子出了,如此錢莊上就沒有其他賬戶的銀兩虧空。”
他看向蘇重臣:“師父,請您告訴我,最近您沒有安排府裡的人外出,外出的時候也沒有攜帶大量錢款。”
蘇重臣默不作聲,麵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