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也是大寧治下,也受天子教化。
金雀鎮裡也有鄉學,孩子們也能免費讀書明理。
所以這種事就不該發生。
可這種事就在他眼前發生了。
七八個村民商量了一下,他們回去找了一些簸箕過來,每個人端著一些沙土往前衝,朝著葉無坷劈頭蓋臉就潑灑出來。
葉無坷身上勁氣一陣,呼的一聲將塵土震開。
下一息,就有幾個不要命的村民衝上來要砍死他。
整個院子,被村民圍的水泄不通。
就在這一刻,有兩個人從院牆外邊殺進來。
“千辦大人!”
陳小攀一聲高呼,手中連弩不停點射將那幾個村民射死。
關萬代從另一個方向跳進來,手起刀落斬死三五人。
“我來開路!”
葉無坷大聲說道:“你們跟著我。”
他回頭看了謝無嗔一眼,又看了看那兩口箱子。
“帶上軍堂大人。”
謝無嗔則喊道:“帶上裴世信和裴鳶。”
他的兩個仆從雖然隻是伺候他飲食起居的下人,也有不俗身手。
兩個人把裴世信和裴鳶從箱子裡拉出來背在身上,跟著葉無坷他們往外突。
多了陳小攀和關萬代這兩個幫手,能為葉無坷護持兩翼,葉無坷往外突圍的時候就不必顧慮那麼多了。
他一把刀在前,擋路者皆死。
可這是葉無坷殺人最艱難的一次。
他不知道下一個衝到他麵前的是誰,是不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是不是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又或者是一個他剛在還碰到過叫了一聲大嫂的女人。
在江南查案的時候葉無坷經曆過一場足夠嚴酷鋒利的問心局。
可這一刻,才是真的問心。
“大人速走!”
就在這一刻葉無坷聽到身後有人呼喊,他回頭看的時候,是謝無嗔的一名侍從被人後邊捅了一槍。
那槍頭從後腰戳進從肚子裡戳出來,血糊糊的,紅纓上粘著的似乎還不隻是血。
倒下去的侍從片刻就沒了氣息,他背著的裴世信摔在地上也醒了過來。
這個曾經帶著金雀鎮村民抵抗過至少上百次山匪進攻的漢子,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群山匪,一群他熟悉的山匪,一群他曾經拚了命保護的本該純良的村民成了山匪。
“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裴世信掙紮起深:“都給我退下去!”
他一聲咆哮果然還是有些作用,瘋狂圍攻的村民大部分都停下來。
躲在院子外邊的裴世忠伸手要過來一張弓,搭箭瞄準。
嗖的一聲,羽箭朝著裴世信飛了過去。
裴世信雖然虛弱,可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聽到弓弦聲就立刻下蹲,他根本就沒有看到羽箭從何處來,這是他本能反應。
那箭從他頭頂飛過去,咄的一聲戳在身後屋門上。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直躲在裡邊的劉緞月跑出來:“當家的快回來!”
裴世信回頭一看是自己女人不顧危險出來,連忙一邊擺手一邊喊:“回去!快回去!不要傷了你!回去!”
哪知道劉緞月衝到他身前,假意要扶他起來的時候,一把剪刀戳進裴世信的後腰。
裴世信大驚,伸手抹了一下後腰,再看時,手上都是血。
“你......這是怎麼了?”
裴世信臉色慘白:“你為何如此?”
又見劉緞月手上也是血,這位被金雀鎮百姓,乃至於被方圓百裡的百姓都稱之為大英雄的漢子,竟然問了一聲:“沒傷著你手吧?”
劉緞月先是一愣,然後啊的叫了一聲又往前衝:“當家的,我錯了當家的。”
謝無嗔從旁邊過來,一腳將劉緞月踹翻在地,緊跟著手中橫刀一劃,直接將劉緞月的人頭切掉。
“大哥!”
裴世信紅著眼睛喊了一聲。
謝無嗔怒道:“你給老子醒醒!她要殺你!”
就在這時候,背著裴鳶的那名侍從也被村民偷襲殺了。
謝無嗔跨步過去將裴鳶扶起來,抬起手啪啪啪的扇了幾下。
裴鳶蘇醒,也被眼前這一幕嚇著了。
“你們都要乾什麼!”
裴鳶嘶吼:“都給我滾回去!”
院牆外邊,裴世忠將他幾個手下親信叫過來吩咐幾聲,那幾人隨即繞到院子後邊去了。
他們到了後邊踹開後窗,朝著裴鳶他們大喊:“裴爺,小爺,往這邊來!”
裴鳶回頭一看見是平日裡相熟的人,隨即扶著他父親就往後邊退。
“彆過去!”
謝無嗔上前要把他們拉住,裴世忠趁勢帶著人衝進院子。
衝殺之間,葉無坷他們三個與謝無嗔等人被隔開。
“先殺出去找張校尉!”
葉無坷帶了關萬代和陳小攀在前,領著最後的兩名戰兵往前邊突圍。
就在這時候陳小攀眼見著一個腿上淌血的孩子倒在地上大哭,他立刻就要衝過去把孩子救過來。
躲在矮牆後邊的裴世忠已經準備好了,那孩子腿上的刀傷就是他砍的。
眼見著陳小攀已經衝到近前,關萬代一個箭步過去把他給拉住了:“你不要命了!”
陳小攀:“那是個孩子。”
關萬代:“孩子也不能管。”
說完一把將陳小攀推開,而他竟然自己跳過去將孩子抱了起來,裴世忠從矮牆後邊暴起,一刀捅進關萬代後心。
正在廝殺的葉無坷回身看了一眼,臉色大變:“回來!”
中了一刀的關萬代跌跌撞撞往回跑,懷裡還抱著那孩子。
陳小攀大哭:“你不讓我去,你非要去!”
奇醜的光頭咧開嘴:“可他......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