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澤並沒有去長安。
羅怯勝和楊廷柱還在苦等他從長安送回消息的時候,他就在距離益州不過百裡的一座山莊裡住了下來。
每天都有人從益州把最新的消息送過來,日夜不停。
他在等。
他以為自己會等到長安城派來的人,比如張湯,比如高清澄。
可他也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消息是葉無坷沒死且帶著東蜀道左前衛戰兵重回益州。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溫澤就麵沉似水。
他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葉無坷已死,幾萬兩銀子的獎勵他都已經如數發了下去。
可現在葉無坷非但沒死,還帶著戰兵回到益州大開殺戒。
這消息足夠讓他憤怒但他並不擔憂,因為羅怯勝和楊廷柱那兩個人落在誰手裡對他來說都一樣。
長安城那邊接到葉無坷已死的消息,必然會派人來追查。
他覺得肯定是張湯無疑,那個在乎葉無坷的高清澄也一定會來。
隻要羅怯勝和楊廷柱落在張湯手裡,那溫家試圖謀逆的事就必會被審出來。
這事大不大?
簡直是頂天的大。
後宮貴妃,串通母族試圖謀逆。
張湯隻要把消息報到長安,那朝廷就會立刻調派大批人手往西北和西南兩地調查。
到時候,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廷尉府這些地方的人力,就會被這件大案子抽調一空。
張湯肯定要為葉無坷報仇,所以查這案子會把力度用到最大。
現在好了,羅怯勝和楊廷柱落在葉無坷手裡了。
不過沒什麼,隻要落進廷尉府的手裡就都一樣。
葉無坷在金雀鎮死了那麼多朋友,兩個手下百辦,還有一整營的士兵和他的好朋友張金簡。
這件事足以讓葉無坷變成瘋子。
事實上,沒有出乎溫澤的判斷。
重回益州的葉無坷果然大開殺戒。
在溫澤收到消息之後他就笑了,開懷大笑。
葉無坷的報複來的越狠他越開心,因為從一開始西蜀道這邊所有人就都是為了那件大事而必須成為的炮灰。
溫澤怕什麼?
怕這件事真的會牽連溫家?
要是怕,他就不這麼安排了,家族就不這麼安排了。
西蜀道是溫家的根基之地嗎?
不算是,可一定是舊楚餘孽的根基之地。
整個西蜀道的各級官員,在這二十年來不斷的被收買腐化。
真要說溫家收買了多少人,那談不上。
可被舊楚餘孽收買控製的官員,遍布整個西蜀,溫家收買控製的,是舊楚餘孽。
葉無坷查去吧,這案子隻會越查越大,大的驚破天,大的史無前例。
溫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九月長安,西蜀道這邊根本不在乎。
可接下來送到山莊的消息,逐漸讓溫澤變得懊惱起來,甚至,他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
因為葉無坷在往下按這件事情。
斬殺了四百八十名益州官員,這事當然大,可這事的大和溫澤期盼著的大,不是一個方向。
朝廷會震蕩,震蕩的是葉無坷怎麼敢如此膽大妄為。
緊跟著葉無坷又在府衙門口斬了千餘人,這事更大,可朝廷的注意力,還是在葉無坷身上。
葉無坷憑借一己之力將溫家的安排給按下去了,溫貴妃勾結舊楚餘孽試圖謀逆的案子現在一點兒水花都沒有。
葉無坷就好像個魔鬼一樣,睜開眼睛一看就把事情的本質看的清清楚楚。
那不就是個從東北邊遠山村裡走出來的少年嗎?
他憑什麼就能一眼洞穿如此龐大周密的計劃?憑什麼就想靠他一人之力將這麼大的事情給按下去?
溫澤很清楚,葉無坷不是不想查這件大案,他是不想現在查,他是要等到九月大典之後再查。
可溫家不能讓朝廷查這個案子拖到九月之後。
“葉無坷必須死。”
溫澤坐在椅子上,兩隻眼睛裡的陰寒好像是蜀西南那雪山頂上萬年不化的積雪和寒冰。
“隻有葉無坷死了,朝廷才會立刻就加派人手來西蜀道。”
溫澤抬起頭看向麵前站著的大批江湖高手。
“我不管用什麼法子,不管你們怎麼動手,葉無坷絕對不能活著回到長安。”
他起身走到這些被他招募來的江湖高手麵前:“你們想要錢財的,我給你們比之前許諾的再加一倍的錢財,你們想要其他什麼東西的我一律滿足。”
“可如果讓葉無坷平安回到長安,我答應的一切就都不作數,他回到長安,我必死無疑,我死了,你們什麼都落不到。”
“去吧,殺了葉無坷。”
溫澤一擺手:“必要的時候,哪怕衝擊府衙也要殺了他。”
他麵前一群江湖客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等人都走了之後,從屏風後邊有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邁步走出。
溫澤心情很煩躁,想發火,想砸東西,想殺人。
可是在看到中年男人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收拾起來所有的情緒俯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