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巨大的卷牘庫,對於彆人來說,一進門就會有一種壓抑感。
哪怕這裡並不低矮。
一排一排存放著卷宗檔案的都是鐵架,這是為了預防有人會燒掉卷牘庫。
可這裡戒備森嚴,不可能被人悄悄潛入進來一把火燒了。
也許壓迫感就來自於那一排排鐵架,像是一列一列沒有靈魂但絕對忠誠的士兵。
高清澄輕車熟路的走到其中一排鐵架旁邊,精準的找到當年唐安臣那個案子的卷宗。
這些卷宗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葉無坷也不止一次來看過。
卷宗記錄之中沒有斷層,從頭到尾看下來都沒有任何問題。
葉無坷的信裡說,有一個戴著臉譜麵具的人要為方家報仇,甚至,還把已經死去的方知我遺骸挫骨揚灰。
這就說明此人仇恨極大,比方知我還要大。
然而這樣一個人,不該沒有記錄在卷宗之中。
“你在找一個消失了的人?”
張湯的聲音在卷牘庫門口出現。
高清澄回頭看過去:“是,葉無坷送回密信,他說......”
張湯道:“你忘了,信是我轉交給你的,我看過了。”
他緩步走進卷牘庫:“你在卷宗裡找不到這個人。”
高清澄問:“是誰?”
張湯道:“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我也沒想到他還活著。”
高清澄又問道:“這個人很特殊嗎?為什麼會涉及了唐家的案子卻又將他的一切抹掉?”
張湯沉默了許久。
“是為了,保護他。”
高清澄馬上追問:“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難道當年的案子還另有隱情?”
張湯搖頭:“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看著高清澄手裡的卷宗怔怔出神。
“如果不是葉無坷送回來一封信,我都把這個人遺忘了,我也以為,他真的是死了。”
張湯道:“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也不是什麼權貴,當初之所以把他的名字從卷宗裡抹掉,為此不惜重新抄錄修改了卷宗,是因為......他是廷尉府的人。”
高清澄的眼睛驟然睜大。
張湯說完這幾句話,好像就已經用了很大的氣力。
他走到一邊坐下來,眼睛也閉上了。
那一幕一幕,回憶如刀。
“他叫洛河書,廷尉府雲州分衙的人,那個時候他還很年輕已是百辦,如果當年他順利完成廷尉府的安排,現在應該是和葉無坷在蜀西南相見,是啊......他們終究還是在蜀西南相見了。”
高清澄站在一邊,眼神雖然滿是好奇和疑惑卻忍著不問。
張湯說到這的時候自嘲的笑了笑,很苦澀。
“我剛才說,在卷宗裡抹掉他的名字是為了保護他?錯了,其實是為了保護廷尉府的顏麵。”
“當年的案子裡,被唐旭侮辱了的女子叫方知雲,她已有婚約,要嫁的人就是洛河書。”
“那一年,恰好是陛下著手安排從內部瓦解大小錦川叛賊計劃開始的時候,洛河書雖然年輕,可不管是智謀還是武功,都是上上之選。”
“最合適的地方在於他非長安城廷尉府的人,長安城廷尉府的人總是會被人盯的更緊一些,外派出去,也總是會比彆處選拔的廷尉危險。”
“當年的事沸沸揚揚,唐旭被大將軍一刀斬了,唐安臣一家被國法處置,可對於洛河書來說,這樣的結局他不認可。”
“他得到消息後回到雲州,不停的去雲州府衙裡詢問為什麼不把唐安臣一家滿門抄斬,雲州府,也給不了他答案,他就在大街上鳴鑼聚眾,向雲州百姓訴說此案。”
“就算我是廷尉府副都廷尉,我也不覺得他這樣算過激,他失去了一切......他是孤兒,身邊隻有一個仆人,是方家收留了他,他與方知雲青梅竹馬,方知雲的爹娘對他來說,也是爹娘一樣的人。”
“雲州府見他鬨的太凶,無奈上書請示如何處置,我就把他從雲州調到長安來了,讓他在做些清閒的事,就整理這卷牘庫。”
高清澄眼神恍惚了一下。
張湯繼續說道:“他一次一次的來找我,希望我重審,希望我奏請陛下將唐安臣一家滿門抄斬,陛下聽聞,親自召見,和他聊了許久。”
“陛下的意思是,按照大寧律例,唐旭被斬首,唐家被處置,是律法嚴苛懲治,滿門抄斬,其實於法不合,洛河書當然知道這已經頂格處置,但他不能滿意。”
“這件事對廷尉府的影響極大,被包藏禍心的人利用,挑撥說廷尉府的人被如此欺辱,我,朝廷,陛下......竟然不能保護好自己人。”
“那些挑撥是非的人說,這還是廷尉府的人被欺辱了,若是尋常百姓,又該如何?”
“久而久之,連廷尉府裡都人心浮動,我隻好做了這掩耳盜鈴的決定,把洛河書調往彆處,把卷宗修改,並且嚴令查辦那些挑撥
是非的人。”
“後來我收到消息,洛河書離開長安在到了赴任的地方,他每天在自己臉上割一刀,消息傳到長安已經過去一個月,臉上割了三十幾刀......”
“我親自趕過去,走到半路得了消息,說他投湖自儘了,廷尉在水中打撈起來一具屍體,從身形和臉上的傷痕來判斷是他。”
說到這,張湯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他報複計劃的開始,再想想,那個叫方知我的少年承受著那麼大的壓力,未必和他無關。”
張湯閉著眼睛,眉頭緊鎖。
“戴著麵具,是怕被人想起來那件舊案,但他又和葉無坷明說是因為那件舊案。”
張湯道:“所以他想殺葉無坷,不是和舊案有關。”
高清澄臉色猛然一變:“是談判的籌碼!”
說完轉身大步往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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