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 祁明覺得鬼老頭在開玩笑，可是這件事仔細想來, 其實早就有跡可循了。
比如，宋一和宋昆朗沒有同時出現在他麵前過。比如，他周圍的人始終對宋一沒什麼印象，即便上一秒剛剛介紹過，下一秒就會完全忽視宋一的存在。再比如, 小鬼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天，正好是宋一沒有跟著他去劇組的時候，之後每天宋一都跟著, 小鬼就不敢在出現。
還有很多很多細節都能說明宋一就是宋昆朗, 隻是之前既定影響太過強烈，祁明潛意識的覺得宋一是活人，才沒有把宋一和宋昆朗畫上等號。
現在鬼老頭說宋一是鬼偽裝成活人, 那麼之前在宋一身上感受到的一些疑惑就迎刃而解。宋一的手為什麼那麼冰？因為那不是活人的手；宋一為什麼屢次讓他給宋昆朗上香，因為他自己就是宋昆朗……
越想祁明越覺得頭大，趕緊回憶自己有沒有在宋一麵前暴露過。
好在他一直都把宋一當成宋昆朗的人, 是井華行保護之名安插在他身邊監督他的人，所以就算在宋一麵前, 他也保持著深情人設。
應該沒有露出馬腳吧？
祁明自我安慰了一番，把所有的跌宕起伏的情緒全部都藏起來, 把元寶值錢搬出來, 準備燒給廢棄工廠裡鬼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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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老頭也是活了好多年的鬼精了, 準確地捕捉到祁明表情那瞬間的扭曲, 馬上意識到出問題了——如果那隻厲鬼想讓祁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話，又何必在祁明麵前裝成人呢？
鬼老頭臉上的笑慢慢凝固，然後拔腿就跑，速度快的腳上都起了一陣旋風。
但願那個厲鬼不知道是從他這裡暴露的，不然他連給那個厲鬼塞牙縫都不夠。
小鬼一臉疑惑，扯了扯祁明的衣角，“祖宗，他為什麼跑了？”
祁明把點好的香插在地上，一臉複雜，“他不小心把一個秘密透露給我了。”
“什麼秘密？”小鬼好奇有八卦。
祁明睨了小鬼一眼，故作深沉地回答：“知道了會死的秘密。”
小鬼嚇得退了一步，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那他不想知道了。
一會兒之後小鬼又反應過來，嘟囔道：“可是我早就死了啊，那我可不可以知道這個秘密？”
然而下一秒，小鬼突然抬頭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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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中陰雲聚攏，如海浪一般滾滾洶湧而來，遮天蔽日，天光瞬間暗了下去。
小鬼沒心思去理會祁明口中的秘密了，看著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陰雲，麵色沉了下去，沒有瞳孔的雙眼倏然瞪大，朝著天空齜牙，喉嚨裡發出嗚嗚得聲響，猶如野獸的低吼。
一看就是進入隨時戰鬥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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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祁明過來尚且還看不見這樣的場景，但是今日，那遮天蔽日的陰雲清晰地映在祁明的瞳孔裡，祁明更是冷得裹緊身上的外套。
他知道廢棄工廠有鬼，可知道是一會兒，親眼看到幾十隻鬼在自己的頭頂上湧動又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道那一團黑漆漆的烏雲裡到底有多少隻鬼，他們長得千奇百怪，有捧著自己的腦袋往前擠的，有拖著自己的下半身往前湊的，還有化成肉塊散在各個角落裡，等到了祁明頭頂在拚湊回來的……
祁明看了一眼就低下頭，不敢在看了。如果不是耳朵能聽到這些鬼在說什麼，抵消了心裡部分恐懼，祁明覺得自己會嚇昏過去。
隻聽見那些鬼急攘攘地說著——
“滾開，我先來的，這個位置就應該是我的！”
“我信你的個鬼，明明是我的眼睛先到的，你把我的眼睛踩在腳下，我還沒找你乾架呢，你還倒打一耙！”
“吵吵吵吵什麼吵，要吵都給我滾邊去，妨礙我吃飯了。”
“臥槽，這是誰的大腸，都繞到我身上了，趕緊拿掉，惡心死了。”
“你們欺負老頭是吧？是我讓那個人類再來這裡的，上次你們把我的份都吸走了，這次怎麼說也要讓讓我吧？到底懂不懂尊老愛幼啊？”
“尊老愛幼那是活人的道德準則，都是幾十年的鬼了，你裝什麼弱者？能吸多少都靠本事好伐？”
……
小鬼本來一副戒備狀態，這會兒聽到頭頂上那些鬼的爭吵，整隻鬼都蒙了，他懵懵懂懂地看向祁明，“祖宗，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祁明緩了一會兒，才從恐懼的狀態裡回過神來，隻覺得渾身發虛發軟，他顧不上回答小鬼的問題，隻顫著聲音說道：“過來給我搭把手。”
小鬼聽話的過來扶了祁明一把，祁明這才穩住蹲好。
他拿出打火機，點上香燭元寶紙錢。下一秒，紙錢堆裡火舌有席卷而起，黑色的紙灰伴隨著青煙嫋嫋升起，長驅直上。
頭頂上那些擠成沙丁魚的鬼大爺們不再擠了，紛紛停下來，開始各憑本事吸煙氣。
小鬼聳聳鼻頭，誘人的香味頃刻之間侵占他的鼻腔，緊接著食欲被勾起，他沒有瞳孔的眼睛噌得亮了起來。
好餓啊。
小鬼吞吞口水，祁明都能聽到小鬼咽口水的聲音，正想和小鬼說等回家再給他燒，轉頭就看到小鬼張開嘴。明明很小的一張嘴，可是一下子張開，都能吞進去祁明的一個頭了。
祁明猛地看見這個場景，心臟一抽，這下真的因為腳軟跌坐在地上了。
小鬼沒注意到祁明的情況，大嘴一吸，把升上天空的青煙全部吸到自己的嘴裡。
虛空中的鬼大爺們正等著吸煙呢，眼看著就要到嘴了，突然就消失了，低頭一看，都被那小鬼給吸走了。
小鬼吞下去後還朝他們咧嘴笑，笑容甭提多欠揍。
又有一束煙霧升起，又被小鬼搶去，虛空的鬼全部都暴躁了，可又不敢去招惹小鬼，一個個隻能可憐兮兮地看著祁明。
這祁明哪裡頂得住啊，他覺得在這樣下去，他不是練就一顆強大的心臟，不然就得得心臟病。
祁明穩了穩心神，扯了扯小鬼的手，“這些給他們吧，回去再燒給你。”
小鬼還算是聽祁明的話，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就合上嘴巴，“好的，老祖宗。”這聲老祖宗叫的可甜可甜了。
祁明：“…………”
行吧，他知道自己在小鬼心中又升了一個title，從爸爸晉升到老祖宗也就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祁明覺得自己應該夠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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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煙氣被小鬼吃了很多，好在祁明今天帶了足夠多的香燭元寶過來，頭頂上的鬼老爺們倒也吃的很滿足，當祁明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個都揮手讓祁明下次再來。
直到小鬼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有所收斂。
哼，不會有下次了，他老祖宗這麼厲害，燒的煙氣都應該是他的！
好久沒吃這麼飽了，回去後一定讓老祖宗多給他燒一點紙錢。
小鬼算盤打得精明，一邊想一邊嘿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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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鬼晃著腳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一邊看還一邊吐槽演員的演技，講得頭頭是道，一般的導演都沒他專業。
等小鬼發現宋一回來，馬上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立正站好，乖得不得了。
宋一看了小鬼一眼，就從他身邊經過，沒打算和小鬼說什麼。
但他鼻子靈敏，一接近小鬼就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煙火氣。
宋一：“你們今天出去了？”
小鬼老老實實的回答：“嗯，老祖宗帶我去一座廢棄工廠了。”
到底是小孩心性，小鬼越說越神采飛揚，越說越興奮，“你不知道我老祖宗多厲害，他燒的紙錢和元寶超好吃的，都饞哭了廢棄工廠的鬼，以後不能讓老祖宗再去廢棄工廠，那麼好吃的香火氣都是我的。”
小鬼回憶著早些時候嘗到的味道，沒忍住舔了舔嘴唇，明天再讓老祖宗燒一次。
宋一目光沉沉地看著小鬼。
小鬼馬上從香火氣的誘惑中回過神來，挺起小胸脯，乖乖站好。
宋一麵無表情道：“我的。”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都是我的。”
說完也不等小鬼反應，長腿一邁回到樓上去。
小鬼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鼓起勇氣追上去，哭喪著臉和宋一說道：“一口，以後你就分我一口。”
他加了籌碼，“你要能分我一口，我就叫你爸爸。”
宋一：“……”
叫祁明老祖宗，叫他爸爸，那他成了祁明的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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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在房間聽到外麵的動靜，知道是宋一回來了。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這一天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小心臟是嚇了一次又一次，他相信要是再來幾次的話，他真的很有可能得心臟病。
這操蛋的世界，沒當祁明覺得自己能夠承受的時候，總有情況出現再顛覆他的三觀。
說實在的祁明到現在還有點接受無能，宋一怎麼就變成宋昆朗了呢？最重要的是他以後該怎麼麵對宋一？
祁明悶在被子裡啊啊啊的叫喚了幾聲，太難了，我真的太難了。
現在祁明百分百確定宋昆朗是鬼中大佬，所以在大佬不先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前，祁明決定裝傻到底，省得破壞大佬的計劃或者讓大佬惱羞成怒，大佬想要殺了他簡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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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這邊剛想明白呢，大佬就來敲門了，祁明先對著鏡子做了個若無其事的表情，這才出去給大佬開門。
宋一比祁明高了半個頭，這會兒微微低著頭注視著祁明，眉眼深沉，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祁明手心開始冒汗，大佬為什麼這樣看他？是知道自己掉馬的事了嗎？
冷靜！祁明在心裡和自己說道：大佬還沒那麼神通廣大，你彆自亂陣腳。
演員的自我修養讓祁明看上去非常淡定，說話也很利索，“找我有事嗎？”
對，就是這樣，不能慌。
宋一自然看不出祁明平靜表象下內心的掙紮，他盯著祁明看了好久，才開口，“你今天給先生上香了沒有？”
祁明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是這一句話，而且他還從這句話裡聽出一點點委屈是怎麼回事？
難道大佬是因為他今天去給廢棄工廠那邊的鬼魂燒紙錢，卻沒有給他上香而感到不開心嗎？
不至於吧？宋昆作為一個掌管宋氏的大總裁真的至於為這點事感到不開心嗎？
宋一見祁明沒回答，也不知道走神到哪裡去，屈指在祁明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在想什麼？”
“嘶，疼啊。”祁明回神，覺得自己的額頭肯定紅了，癟了癟嘴，“我現在就去給昆朗上香。”
宋一提醒他，“先生生前挺喜歡吃水果的，你可以把供桌上的水果換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想水果了。祁明在心裡回答，嘴上卻乖乖地應了“好。”
也不知道宋昆朗是如何做到可以毫無心理壓力的頂著宋一的臉提這些要求的，祁明實在佩服至極。
不過這麼一來一往，祁明心裡對宋昆朗的恐懼倒是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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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有三天休息的時候，但第二天的時候，黃煌親自過來接祁明，說是有一場臨時的商業活動需要祁明參加。
“趕緊吃吧，待會兒還要帶你去做造型。”黃煌見祁明在吃早飯，便催促道。
祁明幾口把粥喝完，起身的時候問黃煌，“什麼活動，怎麼這麼趕？”
今天有活動，昨晚大半夜才打電話通知他，不用想都知道不是黃煌會做的事，現在看黃煌的臉色難看，祁明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
黃煌：“N-time的活動。”
乍一聽到N-time祁明還沒反應過來黃煌說的是什麼，疑惑地看著黃煌。
“就你那限定男團。”
祁明：“……”
行吧，黃煌不說祁明還想不起來他這具身體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今年草莓電視台通過選秀推出的九人兩年限定男團N-time的一員
倒不是祁明記憶力差，而是這個團打從一成立就名存實亡，九個成員各發展各的，從選秀結束就沒有合體過，而其他八個成員誰都不想帶祁明玩，以至於祁明完全沒有自己現在是男團成員的自覺。
祁明有點想不明白，“怎麼突然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