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書房,安靜的房間裡,時不時響起翻閱紙質文件,和筆尖在紙張上寫作的沙沙聲。
杜城站在樓下,平複好自己的心情和狀態才朝著樓上走去。
杜昆明是杜溫雲帶回來的,據說是在一顆非常偏僻的小星球上。
初期回來時,他像是記憶受損,對這裡的一切都表現得相當陌生,後來經過專業的治療,又加上在熟悉的環境,他便漸漸開始恢複。
前兩日的宴會,他似乎已經想起了大部分了。
但記憶受損,究竟是不是真的。
杜城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他隻覺得疲憊。
書房被敲響了。
“進來。”
在書案上正忙碌著的人頭也沒抬,對進來的杜城道:“阿城,你去JM星看看,老幺到底有沒有做過手腳。”
那人深深皺著眉,仍是對最小的兒子頗為不耐:“杜樂維也就罷了,他對你爺爺他們也下手了的話,那就——”
是這樣,還是這樣。
杜城久違的回憶又浮現出來,每次有關杜逸安的事鬨到這個人的耳朵裡,他便是此時的模樣。事情要是在他看來不痛不癢那便不必理會,要是稍微大些,他便會讓杜城去處理。
不痛不癢的,多是外人的嘲諷和指責,隻要杜逸安自己做到最好,那些聲音自然就會消失,也就不必浪費時間去理;需要處理的,便是杜逸安跟人打架的事了。
因為他體質的原因,通常受傷的都是杜逸安,即便如此了,那些打傷他的人也有理有據要求杜家不要給他們找麻煩——他們隻是正當防衛都可能打傷杜逸安,所以,他們要杜家管好自己的孩子。
杜城其實知道的,是那些人說刺人的話在先,杜逸安又容易衝動,於是每每便會遍體鱗傷的回來。
然而回來,回到這個名叫家的地方後,等他的並不是家長的關心和緊張,而是訓斥。
作為曾經的冷漠旁觀者,根本沒儘到大哥的責任與義務,杜城沒有資格去管現在杜逸安。
那麼眼前這個人呢?他又有資格嗎?
“父親,”杜城出言打斷,“您不覺得很荒謬嗎?”
沙沙作響的寫字聲停下,書桌後的杜昆明抬起頭看向杜城,“你指的是什麼?”
杜城直視著他,強忍退縮的念頭:“他們不過是猜測,為什麼就能認定是杜逸安?而您,作為他的父親,卻也第一時間懷疑,甚至還準備調查?”
五弟?
杜昆明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杜城一眼,又重新翻閱起麵前的文件,不鹹不淡道:“知道了,我會讓其他人去查。”
杜城心頭有股無名怒火,他說不清,筆直地站在那兒沒動。
杜昆明哼笑了一聲,帶著一定笑話年輕人太嫩的意思,他將文件放在一邊,靠在椅背上,重新抬頭看向杵在那兒不動的杜城:“我的記憶的確受損還未完全恢複,但也隻是想不起來遇刺前後的事情。我自己的兒子,我能不清楚嗎?”
“你自己想想看,老幺之前是什麼樣,現在是什麼樣。他有什麼能力,會些什麼,杜家就這麼大,即便你我無暇管他,家裡就沒其他人了嗎?他做了什麼學了什麼,都有人向我報告。”
“但是——”
光屏在書房亮起,上麵一條條全是關於JM星星主如何如何天才的言論和佐證。他一件件亮眼的成就,對JM星的改造,建築圖,機械生物甚至近期盛傳的治療。
“他十八年,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以為,要是他真的學了這些東西,我會一無所知嗎?”
“可是……”杜城想要反駁,一時間卻又找不到有力的言論。
他們有疏忽,杜逸安偷偷學了技能,他本以為是正常的。但又如杜昆明說的,杜逸安從小到大活動範圍其實很有限,杜家也不止就他們幾個人,哪怕他成天躲在房間裡不出來,也會通過他買的東西推測出他最近在乾些什麼。
他就像——
“像換了個人,是嗎?”杜昆明臉上有些許譏諷,“嗬。我離開的時候,他是什麼樣我記得一清二楚。現在……阿城,這位在整個星際都大放異彩的JM星主,真的是你的五弟嗎?”
杜城瞳孔驟然緊縮。
他,他不知道。
杜昆明似乎也不急得要他回答,隻將光屏上某一棟建築圖放大,那下麵還有無數專家留下的誇讚。
“連史書上都不完整的古建築圖,由一個十八年間從未接觸過這方麵的年輕人給建出來了,的確是天縱之才呢。”
又一張,是百花穀震撼的自然美景。
“你有看見過家裡任何一株花草是由你五弟養出來的嗎?”
再一張,是功能強大能輕鬆捕獲戰艦的機械蜘蛛。
“啊……機甲方麵啊,這個倒是看老幺搗鼓過。你知道,他跟老四是最不對付的,背著所有人學的最多的其實就是機甲設計,就連學院報的方向,他也想報這個,但他的精神力太低了,連門檻也達不到。我也去看過他做的那些……”杜昆明像是每一個希望孩子努力過就會有收獲,但最後收獲卻是失望的父親,“彆說機甲了,他連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潔機器人都組裝不出來。”
最後,是JM星星主治療大皇子阿莫斯的新聞。
“治愈變異人,體質精神力均有增強……”杜昆明提到之前的宴會,“那日跟在他身邊的人你知道是誰嗎?一個秦毅,一個姓江的年輕人。這兩個人,都是體質全廢的。但現在,他們恢複了,也更強了。如果老幺真的會治療,那他為什麼十八年間都沒能提升自己的體質?你不知道,老幺最不甘心的就是體質和精神力,他幾乎每年都要去測一遍,但每年結果都是一樣。”
杜城腦子亂成一團,他看著這樣的杜昆明,下意識問道:“父親,您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