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她的真心(1 / 2)

晚來天欲雪 留枝 6764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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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驀得睜開雙眼,雙耳轟鳴漸褪。我心如擂鼓,也如同一尾魚在脫水的那一刻玩命蹦跳。

我幾近不能呼吸,雙手死死摳住床沿,試圖用疼痛和窒息讓我獲得片刻的清醒。

一顆溫熱的淚水驟然滴落在我的脖頸,如清晨枝葉的露水滴落在平靜無波的湖麵,泛起漣漪,在我心口撕開數道裂紋。

眼眸驟然清明,是夢!

“小姐,小姐。”秋南立刻反握住我的手,淚水源源不斷地砸在我的手背上,“小姐彆怕!小姐彆怕……”

——

大雪初霽,屋簷下新掛的大紅燈籠還沒來得及摘。

從我這窗戶正好能望見燈籠底下垂下來的流蘇墜子,紅彤彤的,看著卻不喜慶。

秋南和春秧在院子裡掃雪,小白竄在雪地裡,那雙粉水晶似的眼睛惹眼得很。

我正瞧見賈叔腳步匆匆從廊下而來,秋南就拎著掃把幫我把窗給掩上了。

賈叔從庫房尋了幾株上好的靈芝和人參送過來,囑咐秋南彆忘了盯著我吃。

他倆的影子在窗戶上顯得那麼高大,把白日裡的陽光遮掩了大半。

“小姐……”賈叔壓低了聲音,欲言又止,晃了晃腦袋,沒說下去。

我順勢推開窗,笑著看他:“賈叔,外公近日身子如何?”

賈叔後退了幾步,作揖道:“老太爺近日大多都呆在書房,飯食和用藥都挺好。白日裡風大,小姐還是得多注意些身體,藥和補品都得按時吃。”

“我知道的,賈叔。”

他灰白的袍子好幾處都沾了水,鞋底和褲腿處也有好些泥點子。

這幾日,家裡的仆從都遣散地差不多了,賈叔一個人打理這個宅院怕是有些力不從心。

秋南忙用手肘把窗又給我掩上,隻給我留了一條縫:“賈叔,還得要您多說說才行。小姐這幾日藥是沒喝多少,蜜餞果子倒是吃了不少。一碗藥,得吃四五顆呢。”

“既然小姐愛吃,那明日我再去買些送過來。”賈叔眼眸裡多了幾絲笑意,話裡也有了幾分平常的趣味。

“家裡事忙,賈叔不用麻煩了。”我忙湊上臉去,“我明日少吃些就行。”

賈叔擺擺手,越發慈眉善目:“無妨,老太爺那邊也得補點了。”

他走後,秋南毫不留情地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又怕我憋悶,把小白丟進屋子與我作伴。

晚些時候,我從抽屜裡翻出了些首飾,挑揀了幾件尋常的,交代秋南尋個鋪子給當了,又挑揀了幾樣貴重的用布包裹起來塞進箱子,和我貼身衣服混在一起。

我拿上鬥篷,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仰頭把藥喝了個乾淨,隻吃了兩顆蜜餞果子。

“我去書房一趟。”

——

夜靜得讓人惶恐。

上弦月彎如弓,高高而掛,月光卻怎麼也透不過光禿禿的枝椏灑進庭院。

我站在書房前,遲遲不敢推門而入。

今晚的夜,就算被風攪亂,也還是那般黑。

我不由得緊了緊領口,微涼的指尖被毛絨包裹著,一瞬間有些暖意順著血脈攀爬進胸腔,試圖平複我雜亂無章的心跳。

“怎麼現在倒是不敢進來了?”

蒼老略帶著嚴厲的聲音穿門而來。

下一刻,我就推開了那扇半掩的房門。

跨過門檻,踏著熟悉的青磚,撲麵是熟悉的安息香味,入目是熟悉的木質屏風。

外公站在桌前,手裡拈著一隻細毫筆。

筆尖是朱砂的紅,他微微躬著腰正細細描摹著什麼。

燈影幢幢,他的臉頰變換明滅,氣色看著比我進宮那日要好些。

我還想在看些什麼,耳邊卻是外公冷哼一聲。

膝蓋突然就軟了,“撲通”一聲,直直跪在地上。

“進宮一趟,跪倒是跪得輕鬆起來了。”他看也沒看我一眼,依舊低著頭,似乎在等我開口。

我抿著唇,沒有說話。

一是想著家裡的青磚好像比宮裡的地毯要硌人些,我的膝蓋骨現在有些疼;

二是我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想些有的沒的,轉移注意力。

眉心驀地一點柔軟,有些力道,進而打破我虛無縹緲的思緒。

我呆呆望著墜落在地的那支細毫筆,眼睜睜看著它彈起,翻落,咕嚕咕嚕直直滾撞到桌腳才停下。

“這樁婚事可以保你無虞。”

看著他麵色紅潤,原來不是氣色好些,是被我氣的。

我歎了口氣,卻不覺得輕鬆,胸口反而更加憋悶。

我抬手抹去額心的潤濕,手指尖出現一點紅,隨後身體往前去,夠到那隻細豪筆,然後撐著身子站起來。

等不了了,我不能沒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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