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浚生道:“我跟保安科打過招呼了,說帶著同學去體育館樓頂看月亮過中秋,他們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被老師發現的話,我會不會挨批評?”她膽子很小的說。
“不會。”秦浚生的語氣非常隨意道:“這棟體育館,包括隔壁的那一棟知行樓,都是我爸的公司讚助建的項目,我隨時都可以進來看看,無論帶著誰。”
“……”
林薇:原來知行樓是你家建的?!
她每天中午都會跑去知行樓裡上自習,吃零食的說?
***
一起看了半個小時的月亮。她的左手始終被秦浚生的大手給包裹著,倒是捂著比心臟還熱乎。
“薇薇,你就這麼討厭孫老師嗎?”
秦浚生看完了月亮,首先提出了這個問題。
一個數學成績不好的學生,偏偏和數學老師鬨矛盾,這簡直是自討苦吃的行為。
林薇垂下眼眸,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她也不想隱瞞什麼:“孫亦卓他根本不配當一名老師,我不想讓他過問我的數學成績,所以你也彆管這件事了。”
秦浚生思忖片刻,道:“你可以不喜歡孫老師,但該問的問題一定要問。實在不行的話,你就當他是個能教數學的工具人,你隻要物儘其用即可。”
他總是用最理智冷靜的思維去應付問題,可她心裡有個結:“我不想把我自己數學成績提高的功勞,歸在孫亦卓這種人的身上,所以我才不想去請教孫老師。”
“……”
秦浚生真的不明白:她怎麼會對孫亦卓有這麼強烈的惡感?每次一談到孫老師,林薇總是全身心去抗拒他的存在,好像連帶著數學這門科目都一起討厭起來。
他不禁勸道:“該聽老師的話,你還是要聽的。孫老師也不是什麼魔鬼,他肯定希望同學們都能把數學考好。”
“……”
林薇臉色沉了下來,她感覺他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
長期以來,她腦海中一直繃著一根弦,那是上輩子的噩夢,也是時時刻刻警醒自己的鬨鐘。
可事實證明:孫亦卓不光是看不起她,就連那麼熱愛數學的陳胤偉,孫亦卓都照樣輕視忽視。
一個毀人不倦的數學老師——難道這還不算是魔鬼嗎?
想到這裡,她站了起來,反問道:“浚哥,你覺得孫老師不是什麼魔鬼,讓我好好聽他的話……那是因為你是孫亦卓最得意最寵愛的徒弟,你也很清楚這一點吧?!”
“薇薇!”
秦浚生同樣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了她,但他看清楚了她目光裡麵滿是不甘和埋怨。
林薇自顧自吐槽道:“可是我呢?陳胤偉呢?我們兩個算什麼?我們隻是在你的光輝形象襯托下,被孫亦卓掃到角落去的兩個普通人而已!”
這一刻,積攢許久的負能量,還有上高三以來麵臨的學業壓力,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
她自嘲道:“我曾經問過自己一個問題,要是沒有暑假時,你跟孫亦卓打的那聲招呼,讓他不準罵我,不準鄙視我的數學成績,不準把我的測驗成績公布……要不是你的這聲招呼,我是不是早已經被孫亦卓趕出了1班?!”
因為秦浚生的那一聲招呼,孫亦卓對她都態度大變,可這樣一來,她覺得整件事更加諷刺可笑。
“就因為我的數學成績差,不配坐你秦浚生的桌位,也不配和你的名字相提並論……所以孫老師就該無視我的尊嚴和麵子嗎?!”
在夢中,她也大聲問孫亦卓:秦浚生得了白血病,這難道是我的錯嗎?你為什麼要把火發泄在我的身上?!
可想上輩子的事有什麼用呢?秦浚生哪裡知道這些?
她抽了抽鼻子,感覺眼淚有些刹不住車,乾脆丟下一句:“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想掉頭離開,身體卻猛地被拉進一個懷抱中。
***
秦浚生的身體都在顫抖,他跟她一樣失控了,甚至比她還不知所措。
察覺到不應該這時候哭,林薇就用他的襯衫擦了擦眼淚,想要掙脫這個懷抱。誰知道他反而越抱越緊,還一聲不吭地收緊了手臂,牢牢把她桎梏在了懷裡。
就這樣擁抱了好一會兒,她才收拾好了眼淚,有點不好意思道:“浚哥,你快放手吧……”
“薇薇,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秦浚生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憤懣。其中有一部分是衝著自己來的——原來她知道自己和孫老師提前打了招呼。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居然給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學習壓力。
林薇搖了搖頭:“我和孫亦卓的矛盾,其實跟你沒關係。不是你,也有其他的王浚生,孫浚生,李浚生……被他孫亦卓當做天才學生。然後遭殃的是我們這些普通學生。”
“所以,我不可能和他和解的。請你也尊重我的選擇。”
說白了,秦浚生隻是放大師生矛盾的道具而已,沒了他,難道孫亦卓就會變好嗎?根本不可能的。
“浚哥,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林薇還是努力掙脫了他的懷抱,她擦了擦鼻子,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去。
她大姨媽還在身上,脾氣也很大,今晚的表現很不正常。綜上所述:還是回去休息比較好。
但秦浚生目送她的背影離開,自己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慢慢坐在她剛才坐的座位上,眼神空空如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自己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林薇眼中壓抑著的憤怒,讓他完全沒有頭緒,沒有推理思路,沒有任何應付的辦法。
甚至她一哭,他就緊張的不知所措,這不像是他一貫沉著冷靜的性格。
他早就知道自己很喜歡她,卻在這個晚上才明白:原來喜歡的形容是遠遠不夠的,喜歡和愛情還是有區彆的。
原來,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愛她。
***
過了一天,秦浚生主動打電話給她道歉,不該惹她哭的。
林薇反倒覺得很抱歉,其實是自己情緒沒控製好,反而連累了他,所以她也向他鄭重道了歉。
之後,他們兩個開始正常交流,還是很親近很無話不談,仿佛昨天的爭吵和責問都沒有發生過。
“過了中秋節,你下次什麼時候來我家?”秦浚生問道,他是真的想見她。
“我也不知道。但中華詩詞比賽的複選日期是下個月末。照這樣來看,我可能11月月末才能去你家住一天。”
“……”
又是一個月的等待。
放下手機,秦浚生沉默了許久,屋子裡的黑暗把他完全籠罩其中。
窗外的那一輪圓月,簡直就像是個笑話擺設。
他不禁走到了書房裡,拉開了抽屜,從中拿出一本封麵精美的相冊。
三個月前,林薇家裡失火,消防員搶救下來的珍貴照片都在這裡麵。他媽媽幫她重新修訂好了,集結成冊。
正是這一張張照片,記錄了她從一個咿咿呀呀學語的嬰兒,長大成為13歲的豆蔻少女。
她說過: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外婆都會給她拍一張生日照。但這些照片隻記錄到了她的13歲,往後的4年空白人生,她沒有了外婆的陪伴,所以連生日照片都沒能留下。
他一向覺得,這本相冊落在他家就是個象征。
意味著接下來的時間裡,每年給林薇過生日和照相的人——非自己莫屬。
因為他責無旁貸,應該給她最幸福快樂的生活……
體育館的那一夜,更加堅定了他的這個念頭。
於是他走下二樓,再一次打電話給了王校長,再一次請求回一中去上學。
但得到的回複還是:不行!
王校長和徐老師都認為:他不適合再走進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