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負聖恩……”麵對發怒的皇帝,不管是能臣還是諍臣,唯一的選擇就是跪下磕頭自我檢討,架勢擺的很足,場麵也很感人,就是不知道心裡是咋想的。
“……都起來吧,朕繼位已經一年有餘,向來倚重諸位大學士,隻是不知道太倉如此空虛,誰能為朕解惑?”
看著跪了一地的老頭,洪濤嘴角抽了抽,衝後麵的王安擠了擠眼,頭轉過來時又恢複了木訥表情,連語氣中都充滿了濃濃的有心無力。
“回陛下,夏稅和秋糧合計2670萬石,合銀1700萬兩。絲絹布、茶課、鹽課、船鈔等總計223萬兩,其中銀191萬兩、鈔6338萬貫、錢8176萬枚。驛傳站銀218.8萬兩、僧道度牒銀20萬兩、贓罰銀17萬兩,班軍折銀5.5萬兩,合計銀348.7萬兩……”
做為內閣首輔,沈一貫的基本功還是不錯的,說起朝廷大致情況,比如戶部收入,既不用看材料也不用問彆人,張嘴就來,不光有總計,還有分項。
萬曆三十二年的總收入是農業稅2080.2萬兩、商稅223.8萬兩、雜收348.7萬兩,合計財稅收入2652.6萬兩,從構成來看主要依賴農稅,占總收入的78.4%。
但這些收入並不全是貨幣,明朝的稅收主要以實物為主,叫做本色稅。也就是不以貨幣為主,而是交糧食、布匹、草料、牛馬等等。
所以去年的總收入就包括了銀877.6萬兩,米麥2660.9萬石,草1414.2萬束、絲綿317.4萬兩、棉花24.4萬擔、絹25.1萬匹、棉布17.9萬匹、鈔6565.6萬貫、錢8182.6萬枚、茶葉21.4萬擔、膽礬22萬斤、鐵44.8萬斤,紙120萬張,炭2259萬斤、柴2519萬斤以及其他雜項。
“是多是少?”其實這些數字洪濤早就問過田義和陳矩,基本沒有出入。但得裝作頭一次聽,很認真的樣子。好不容易完事了還得滿臉迷茫,表示不知道夠花不夠花。
“去年九邊軍餉折合銀共計930餘萬兩,朝廷俸祿折合銀400餘萬兩,水利修繕賑災折合銀總計138萬兩……另有皇家支出折合銀1526萬兩。”
沈鯉又讓沈一貫給帶溝裡去了,輪到他發言的時候說的都是開銷,不光入不敷出,其中大頭還是皇室支出,很不招人愛聽。
“……諸位愛卿,難道是朕算錯了?朝廷的支出要比收入多了300多萬兩!”洪濤沒發火,而是掰著手指頭開始心算,越算眉頭皺得越緊,算了好幾遍才確定沒算錯,可對結果非常非常不理解。
“陛下,朝廷這些年確實在寅吃卯糧、四處拆借彌補虧空。”還是朱賡比較老實,點頭承認了朝廷財政的窘迫。
“嗬嗬嗬……朕本以為撤掉礦稅、礦監,本朝百姓就能安居樂業,朕也能不負幾位先生眾望成為一位明君。不曾想朝廷如此窘迫,假若邊關再有戰事豈不是要差餓兵了!”
年輕皇帝總算明白了,身體頹然靠在椅背上,兩眼望著藻井上的描龍畫鳳嘴裡念念有詞,絲毫不掩飾內心的驚愕和失落,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好幾歲。
“臣有罪,辜負聖恩……”見此情形,五位大學士又陸續跪地伏拜,齊聲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