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隻是提醒,防患於未然,卻也是肺腑之言,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先起來,朕還有正事要議!南京兵部奏,孝陵神宮監掌印杜學、孝陵衛參將陳遼盜伐陵木、掘傷龍脈,司禮監可有聽聞?”
“奴婢也接到了南京內守備周貴的奏疏,南京兵部克扣孝陵衛火藥槍彈,兩廂交惡,誣告也。”一說起司禮監的工作王安立馬就嚴肅了,回答的非常規矩,半點不摻雜個人好惡。
“那依你之意,到底是南京兵部誣告還是南京神宮監撒謊?”每次提及南京,洪濤都有股無名的煩躁。
倒不是對這座城市有什麼偏見,而是在那裡還有個五臟俱全的朝廷和大內。雖然說依舊歸北京調派任命,但一個國家弄兩套管理班子明顯就是浪費,更何況國家財政狀況每況愈下。
可是每次與內閣甚至司禮監透露出裁撤南京官員的意思都會遭到極力反對,理由無非就是啥龍興之地、國之龍脈一類的老生常談,卻也讓人無法反駁,畢竟古人對這套東西極為看重。
而更深層次的用意洪濤也能猜到,有一部分官員,尤其是南方官員還沒死了遷都的念頭,留著南京的構架對遷都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便利條件。
還有就是從自身利益出發了,南京的官員大多都是養老的閒職,沒有皇帝盯著、沒有朝堂爭鬥,活兒不怎麼乾俸祿不少拿油水還不少。在北京打拚的官員裡估計有很多人都把南京當做退路,一旦失勢好歹有個去處。
司禮監同樣有私心,和官員一樣,宦官們在京城皇宮裡任職上升機會是多,可競爭還激烈呢,危險性也大。如果有機會外放到南京任職,基本就和帶薪休假差不多,可以放開手腳撈油水,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家錢,何必取消呢。
其實洪濤也不是想全部取消南京朝廷,做為陪都它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經濟上,產於南方的物資可以就近先聚集到南京存儲再分批北運。軍事上,南京有十七衛軍隊,對於震懾南方各省也有積極意義。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工作完全可以由幾個單獨的機構代替,沒必要養那麼多閒人。根據戶部的存檔,景陽三年,僅南京太常寺、光祿寺、內宮監、神宮監用於祭祀的豬就達上千口。
駐守朱元璋陵墓的孝陵衛更過分,六千人騎,除了口糧之外,又以訓練為名每人每月多領三鬥,一年下來就是一萬一千石。再加上五千斤火藥、四千二百斤鉛彈和操練銀八百兩,聽著都肉疼。
孝陵衛職在護陵,不受地方和兵部調遣,更不用玩了命備戰,這些消耗洪濤都不用四處打聽就能猜到至少八成進了某些人的口袋。
南京兵部今年就是以在孝陵內鳴槍放炮、人叫馬嘶、砍伐樹木會驚擾太祖高皇帝為由斷了後勤補給,除非孝陵衛到校場操練,否則啥都不提供。
按說這種事洪濤也徹底改變不了,還和以前一樣扔給司禮監和內閣處理多省心。可他不是那種眼睛裡能揉沙子的主兒,沒能力的時候可以忍,手裡有了點權力就總想著誰不服乾誰。
這次南京兵部和神宮監互相攀咬,讓他看到了一絲趁亂下手的可能。但在正式啟動計劃之前還得掃聽下南京的詳情,儘可能做到知己知彼,看看勝算到底有多大。
“前些年沿海鬨倭寇,南京營衛精銳儘數被抽調,現存兵將能完成操練者十不存三,餘下皆老弱傷殘,可戰之兵唯有孝陵衛與振武營。
孝陵衛聽命於內守備,由神宮監統領;振武營則在南京守備撫寧候朱繼勳手裡掌控,南京兵部空有參讚機務一職,手中卻無強兵可用。”
王安依舊沒說誰對誰不對,隻是把兩方的現狀詳細介紹了一番,由皇帝自己去尋思。這也是伴君的基本功,有些皇帝不喜歡動腦子,那就要主動獻計獻策。有些皇帝喜歡琢磨事,就不要擅自做主輕言對錯。
“杜學是何人?”洪濤當然能聽明白話中的含義,但沒馬上做出判決,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田義門下,曾監軍朝鮮,陣前殺敵臨危不亂,頗有些才乾。”
“那內守備周貴呢?”從剛剛王安的敘述中洪濤聽出個細節,南京兵部沒有告南京內守備太監的狀,而是把矛頭瞄準了神宮監掌印杜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