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4年夏,黃河以北各省旱情加重,多條河流斷絕,而江南則大雨連綿,山洪不斷,尤以福建為甚。麵對此種局麵,朝廷大臣們輪番上奏希望皇帝能及早啟動《賑災新法》,從江浙、湖廣等地采購糧食賑濟災民。
經過多次交鋒,皇帝終於開了金口,從內帑拿出三百萬兩白銀用於采購賑災糧,以平價賣給殷實富商,由其按照與官府的約定按期運到指定地點,由宗室核購、存儲、發放。
旨意剛出,朝野上下頓時一片讚譽,大到內閣六部小到州府縣官,紛紛上疏要給皇帝加尊號,連一向不對付的《半月談》和《東林旬講》也摒棄前嫌,比著把皇帝誇出了花兒。
更有甚者,多地的山賊、響馬也來湊熱鬨,公開提出不打劫運糧的船隊和車隊,要是商人們不介意,他們還可以提供護衛。
一時間大明帝國仿佛煥發了青春,沉屙舊疾一掃而空,上下一心、君明臣忠,好一派欣欣向榮、盛世來臨的畫麵。
可惜好景不長,短短半個月,一封封奏報像雪片般的飛向了北京紫禁城。各地負責采購糧食的官員異口同聲向皇帝訴苦,拿著銀子卻買不到糧食,江南好幾個產糧區的餘糧早在春天就被收購一空!
更糟糕的是隨著朝廷大量采購糧食的消息,各地糧價正在飛漲,一日比一日高。不光災民們吃糧無期,連帶著本來不缺糧食的地區也跟著鬨糧荒了。百姓怨聲載道,誰再提皇帝英明神武,當場就會被啐一臉。
城西金城坊東街的一座小院裡,身穿常服的楊漣、顧大章、左光鬥、楊嗣昌、金世俊圍攏在石桌旁,對著一桌酒菜麵色卻有些沉重。
今日正好趕上休沐,楊漣提議約上幾位平時比較談得來的同科聚一聚,在楊嗣昌租住的小院裡準備了幾樣小菜和一壇酒,除了放鬆之外重點還是想聊聊近期的工作,尤其是《賑災新法》所遇到的窘境。
“伯欽,常熟縣無旱無澇,土壤膏沃,稻米一年可收兩季,可曾有過如此景象?”
新法到底遭遇了什麼困難,做為禮科給事中的楊漣很容易打聽到詳情,但他想不明白,為啥曾經的產糧地卻沒有了糧食。
“湖廣熟天下足,文儒的家鄉才是膏腴之地,為何如今也拿不出富裕?”被點名問起家鄉的異狀,還是不太露臉的問題,顧大章有些惱怒,當下反唇相譏了回去。
“……”楊漣有些語塞,他確實往家去信問了,但路途遙遠還沒有答複,這才隨口問了顧大章一句,沒想到又被反問了回來。
“非天災也!”這時背向院門端坐的微胖男人說話了,部分解了楊漣的尷尬。
“文弱兄此言何意?”可惜楊漣沒領情,轉頭繼續追問。
說話之人也姓楊,名嗣昌,字文弱,還是湖廣老鄉,武陵人。彆看年紀比楊漣、顧大章、左光鬥、金世俊都大不少,卻同是景陽三年丁未科的進士,還都是二榜,並全留在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