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像是大樹,茁壯的程度不取決於樹冠的繁華,而是要往地表下麵看。誰的根脈紮的深、網絡大,誰就能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如果樹下麵的土壤養分、水源不足了,就把根脈繼續向周圍生長,去和其它樹木爭搶,不死不休,內卷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換一塊肥沃的土地不成嗎?太難了,古人說的好,人挪活樹挪死。根係越龐大、樹乾越高大,更換到新環境裡的存活幾率越小。
農耕文明之所以稱之為文明,是經曆了幾千年不斷總結提煉的精華。放棄熟悉的一切還有幾輩子人的努力,去做根本沒見過更把控不了的事情,就像讓大樹挪地方。
所以新政再好,對於他們而言卻無異於挖斷了根脈,和抄家滅族的效果基本相等。即便知道對抗起來很危險,成功率還不高,也得硬著頭皮上,沒得選。
“說來慚愧,某在古田整日麵對銅臭之輩,雖竭力抗爭卻孤掌難鳴。與其同流合汙,不如急流勇退。”
張邦仁的情況和楊德周相似,他在福建古田任知縣。當地不靠海,新政推廣的相對較晚,剛開始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還能湊合做下去。
但晚不代表不來,當新政順著閩江北上到古田時他就有點頂不住了,若不是同為寧波老鄉的福建左布政使丁繼嗣百般回護,怕是等不到今天早就被罷官了。
“齊莊、上方、叔田,丟了官職沒什麼可惜的,據我所知,近三兩個月江浙各州府辭官致仕者不下四五十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昏君一意孤行,我等又能奈何?”
聽著楊德周和張邦仁的抱怨,陸懋龍倒是比較冷靜。他早在景陽五年就因為卷入謀反案被貶為庶民了,雖然怨恨並沒隨著時間減小,但火氣已經消退了,更習慣冷靜下來麵對現實。
“冷塵兄所言極是,不為昏君效力非我等之損失。然新政猛如虎,眼下山東和直隸也開始推行,若是大行其道,很快就會波及南直隸和浙江,到時候我等會避無可避。”
對於陸懋龍的態度屠本畯很支持,要論政治損失他應該是最大的,正五品的禮部郎中說沒就沒了。不過和這些損失比起來,他更看重家族的得失。
和知縣不同,做為中央官員,即便對新政嗤之以鼻又討厭至極,也不可能充耳不聞。根據這些年的總結,新政一旦站穩腳跟,肯定不會局限於一省一地,必須要向周邊蔓延。
而直隸和山東又不像廣東福建那樣偏遠獨立,畢竟是京師所在,各地商賈集中,貨物往來頻繁,有點風吹草動,很快就會順著大運河一路南下,想堵都堵不住。
(本章完)